次日，蒋其博一清早就从住院部走出来。
回头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色，右手吊着石膏往外走。
他是从医院里溜出来的，主治医生非大惊小怪让他住院一个月。
蒋其博当场就差点掀床而起。
等他养一个月后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黑灰色的夹克外套松松垮垮套在半侧身上，蒋其博路过医院门口的花店时进去，进去买了一束白菊花。
老板包得很快，看了眼蒋其博吊着石膏的手，提醒道：“去探病买菊花可不好。”
“我不去探病。”蒋其博接过花束，“我去看看我的老朋友。”
走出花店，蒋其博从路边随意扬招了一辆出租车。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到了那处私人墓地。
正值凌晨，蒋其博特地挑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时间段。
走到裴恒书的墓前，不说话就这么凝视，定定看着。
裴恒书和苏莹合葬在一块儿，苏家的人会定时来清扫墓碑。
除了苏家，能特地来拜祭裴恒书的，也只有他们几个老战友了。
蒋其博有时候觉得他这个老战友，这一生实在是太苦了。
在警校的时候裴恒书说起家世，也只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家里人再也没找过他。
至于他家里是做什么的，每次一提裴恒书都无比排斥，也就没人敢多问。
蒋其博在心里猜测，八成是原生家庭充斥着暴力和贫穷。
警校里好几个同僚都是这种绝望窒息的家庭出身。
为此，蒋其博一直都把他当成弟弟照顾。
山林间的风比城市里格外呼啸，把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蒋其博蹲在墓碑前，把花束放过去，敬了一杯酒。
又将周围这几日新长出来的杂草拔掉后，才起身离开。
走下石阶时，有个女人跟他擦肩而过。
蒋其博顿住脚步，警察的直觉让他回头多看了一眼。
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身着一身低调奢华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色却不见半分悲伤。
最重要的是，这一身华贵的打扮，她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并没有跟着保镖。
这个时间点，会有这种打扮的贵人来到此处偏僻的私人墓地，本就是一件颇为不寻常的事。
蒋其博视线定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现她的行走轨迹，正是往裴恒书的墓碑那里。
正打算上前询问，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蒋其博随意划拉点下接通，转身紧盯那个女人。
“蒋处，医院里那个叫余飞的孩子醒了！现在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
“什么！”蒋其博没再关注那个女人，立马转身往石阶下跑，“多派几个人手，务必保证证人安全，我现在就过来！”
看着蒋其博骤然离开，那女人并没有多在意。
仿佛在她眼中，除了自己的事情，对其他的都不在意。
女人走到裴恒书的墓碑前，庄严鞠躬后，拨出一通电话。
“牵坟的事现在进展遇到了点麻烦，”她面无表情汇报道，“苏家在当地的势力高估了我的想象。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
另外，她从钱包中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赫然印着苏景川的脸。
“最合适的接班人我已经选定了，苏家这么多孩子，到时候分起家产来打得头皮血流。我相信我们开出的诱人条件，一定能让接班人心动。”
第一医院，蒋其博赶到。
一走出电梯门，就看到小徒弟已经过来迎接他。
“不是让你守着门吗？”
小徒弟欲言又止。
走到病房门口，蒋其博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余飞的病房门口，至少围了十几个保镖。
除了骆燃和苏家分别派人过来，霍霆言都从霍氏集团拨了不少人。
这群保镖互相大眼瞪小眼，趁着中间那位穿蓝色警服的小警察，格外可怜弱小。
没过几分钟，苏玥柠也赶到。
骆燃交代好自己的保镖，亲自去楼下把苏玥柠接过来。
电梯里，苏玥柠视线看向身旁的骆燃。
这几日他一直待在医院里，亲自守着，生怕刘智杰的势力靠近。
明明才几天功夫，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本就俊朗的五官更衬得立体，只是眼角下多了几分憔悴的浅青。
走出电梯前，苏玥柠叫住了骆燃。
“骆炎哥哥。”骆燃回头。
苏玥柠从包里拿出一袋糖，递到骆燃掌心。
“别忘了补充糖分。”
骆燃摊开来看，是小时候他的小玥儿给他的。
后来他怎么都没再找到一模一样的糖。
走出电梯后，宠溺摸了摸苏玥柠的头发。
并排走出没几步，感到身后一道视线紧盯过来。
回头看过去，霍霆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走廊尽头。
径直走过来，硬是往两个人中间挤。
把苏玥柠和骆燃挤开，压下心中烦躁泛酸的心绪。
冷着脸说：“那小孩醒来的消息，我派来的保安已经告诉我了。”
走往病房的途中，骆燃故意慢了几步。
走到霍霆言身旁，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把玥儿交付给我了吗？马上就要离开的人，舍不得了吗？”
霍霆言眸色更沉。
不可否认，他真的舍不得。
一想到苏玥柠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会亲密牵手接吻，甚至承欢。
光是想想，他胸口就憋屈得快要爆炸。
但是命运弄人，谁也没有办法。
他又不能亲手把他父母杀了，来偿还多年前的债。
走到病房，里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余飞断了四根肋骨，其中一根插进了肺里。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得像一张纸。
骆燃见着阵仗，眉头微皱。
在苏玥柠耳旁交流了几句，得到她的同意后，对蒋其博说：“证人刚醒过来，审讯过程复杂耗体力，等他休息几天养养身子吧。”
霍霆言压下眼底烦躁，闭上眼睛，站起门口双手抱肩。
他马上就要离开，想在离开前解决掉苏玥柠的所有危机。
但是事不如人愿，急也急不来。
蒋其博点头，理解但是无奈朝余飞看过去。
“也行。”
“不用！”
余飞忽然出声，手臂撑着床沿。
因为用力，浑身都在发抖。
“我身体受得住，现在就去做笔录。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