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商务车在铃木现代美术馆门口平稳停下。
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条包裹在顶级手工西装裤里的长腿迈了出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羽下了车，随手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
这身行头真是又贵又憋得慌。
这个正了八经谈业务还非得开商务车不能开跑车。
当老板有什么好的？
每天穿得跟个准备上台的迎宾一样。
还不如怪盗服舒服呢，至少伸展得开。
他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挂着一副无可挑剔的、属于年轻总裁的从容微笑。
“黑羽先生，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迎了上来，热情地伸出手。
铃木次郎吉。
这次的大金主。
“铃木顾问，您太客气了。”黑羽握住对方的手，力度恰到好处，笑容也恰到好处。
商业互吹嘛，基本技能。
“这位就是落合馆长。”铃木次郎吉又介绍了身边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中年男人。
黑羽的视线扫过去。
落合馆长，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眼神还有点飘。
哟。
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还没开始呢，就先自己吓自己了？
黑羽内心给对方打了个不及格，面上依旧是春风和煦：“落合馆长，你好。”
“您、您好，黑羽先生。”落合馆长的声音果然也带着点虚。
跟在黑羽身后的羽贺响辅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的羽贺响辅没穿他那身标志性的演出服，而是一套同样严谨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又冷静，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莫挨老子，老子是来干活的”的强大气场。
黑羽在心里啧了一声。
看看。
看看我家的员工。
这气质，这派头。
当初那个病弱忧郁的美人小提琴家，硬生生被我压榨成了996的社畜精英。
我可真是个万恶的资本家。
回头得给他涨工资。
“黑羽先生，羽贺先生，里面请。”铃木次郎吉热情地引着路。
一行人穿过明亮的大厅，径直走向此次风波的中心——名画《海妖的凝视》所在的展厅。
展厅里很安静。
为了方便鉴定，今天美术馆已经提前闭馆了。
巨大的画作悬挂在正中央的墙壁上，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画中的海妖有着惊心动魄的美，眼神却空洞得令人心悸，仿佛能将人的灵魂一并吸进去。
确实是幅好画。
可惜，可能是假的。
黑羽的目光在画作上停留了不到三秒，就精准地捕捉到了画作前那个小小的身影。
蓝色的小西装，红色的领结，配短裤。
以及一副与年龄严重不符的、故作成熟的严肃表情。
他怎么也在这儿？
这家伙是住在案发现场吗？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个移动的案发现场？
算了有什么好意外的？
意料之中不是吗？
黑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觉得自己和平鸽的地位可能不保。
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把那个小鬼拎起来晃一晃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扫把星转世的冲动，换上一张亲切的笑脸走了过去。
“哟，名侦探。”
黑羽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的调侃。
“你也对这幅画感兴趣？”
正皱着眉头，试图从画作的笔触和色彩里找出破绽的柯南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他猛地回头，看到来人后，豆豆眼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
“黑羽哥哥？还有羽贺先生？”
他很快反应过来，视线在他们和旁边的铃木次郎吉之间转了一圈，立刻了然。
“你们是……为了赝品的事情来的？”
“不然呢？”黑羽摊了摊手，“总不能是来这里搞团建的吧？”
柯南没理会他的玩笑，小脸一肃，压低了声音，指着面前的画作。
“这幅画，感觉有点不对劲。”
废话。
不对劲我们来干嘛？
黑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配合地凑过去，装模作样地端详起来。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说来听听，我们的大侦探。”
柯南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画面的整体感觉，和我在画册上看到的真品照片，好像……少了一点灵魂。”
灵魂。
好家伙。
黑羽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这逼装的，他给九分，少一分是怕他骄傲。
旁边的羽贺响辅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他们的“小学生闲聊”。
他走到画前，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接着又拿出一个专业的高倍目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甚至没跟任何人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了自己的“战场”上，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
那股子专注又冷冽的专业气场，让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铃木次郎吉和落合馆长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整个展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黑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叫专业。
不像我，还得在这儿陪一个真·小学生玩侦探游戏。
羽贺响辅俯下身，目镜几乎要贴到画布上，从画作的右下角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展厅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铃木次郎吉虽然焦急，但也知道专业工作不能打扰，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而一旁的落合馆长，情况就不太妙了。
他的额角，汗水已经从细密的汗珠，汇聚成了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不停地用手帕擦拭，但新的汗水很快又冒了出来。
他的眼神更是躲躲闪闪，一会儿看看专注的羽贺响辅，一会儿又瞟向旁边气定神闲的黑羽，就是不敢和任何人对视。
那副样子，活像是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却一个字都答不出来的差生。
黑羽的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嘴角那抹公式化的微笑，悄然多了一丝玩味。
有意思。
我这边专家还没下结论呢，你那边就先心虚成这样了？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问题？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道视线。
黑羽微微侧头，正好对上了柯南投过来的目光。
那个小侦探的镜片闪过一道白光，小小的脸上，神情和他如出一辙的了然和锐利。
显然，落合馆长这堪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拙劣表演，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了一眼。
没有言语。
但一个眼神，就已达成了共识。
——这个馆长，有问题。
黑羽冲柯南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柯南则回以一个“我就知道”的得意小眼神。
黑羽忽然觉得有点牙疼。
完蛋。
又得跟这个小鬼一起破案了。
早晚有一天能出门在外的自我介绍一句“我是高中生侦探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