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熠一愣。
转而微笑：“让小桐猜对了。”
我叹了口气：“不要总是拐弯抹角的，如果你想让我做什么，就说出来，我不会不答应。”
他点了点头：“好。”
好敷衍。
他每次都是答应的痛快，真到了要他直说的时候，他还是拐弯抹角的。
但我偏偏又没他聪明，他能让我看出来的，都是他想让我看出来的。
……不对。
他就是想让我知道「他想让我穿这件衣服」。
我泄了气：“狐狸尾巴快露出来吧，说完我们好去吃饭。”
苏熠拉住了我的手，手指轻轻蹭上被磨损的地方：“我想你了就会抱着你的衣服睡觉，本来，上面一点点你的味道，后来味道越来越淡……”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捏袖口，好像能捏到你的手。”
他的手使力拉住我的手。
“你现在对我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也叹了一口气，白了他一眼：“我已经不能比现在更心疼你，我的良心已经过了阈值了，你想怎样？”
他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让这件衣服再沾上点小桐的味道，如果有一天，小桐觉得我太差了……好给我留一点念想。”
他说的认真，睫毛随着声音轻轻颤动。
我忽然间很想问：“那我要是死了呢？你怎么办？”
“那我也去。”他笑着，一点没迟疑：“黄泉碧落，总能再见。”
我咬咬牙，又问：“那要是没有黄泉碧落呢？如果人死了只剩下虚无呢？”
苏熠的笑容收起，眉目间些许担忧：“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我说：“想不到答案就算了，我随便问……”
“我曾经觉得。”苏熠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曾经觉得，如果再也见不到你，你平平安安的活在世界的不知道哪个地方也很好。”
“不会。”我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别想了，我不要答案了。”
“别怕。”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笑容：“所以，就算都变成虚无也没关系，换种方式想想，真变成了虚无，才和小桐永远在一起了。”
嗯……
他能这么看待这件事，其实挺出乎我的意料。
我还以为……
“不过……如果我哪怕还有一口气，我也会回到小桐身边，哪怕能幸福的在一起一天也好。”
……果然是我高兴的太早了。
我赶紧摆了摆手：“我话太多了，吃饭，吃饭去吧。”
苏熠点了点头，半晌又垂下眼：“你饿了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
我只是想转移个话题而已，早上八点多吃完饭，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我什么都没做，又不是饭桶，饿就怪了。
“想吃我做的饭吗？”
我狂点头。
苏熠的饭！我狂吃三大碗！
他笑笑：“我的饭可不是好吃的哦。”
……
从推车上搬下苏熠最后的一箱子书之后，我直接瘫在了客厅还没撕下塑料膜的沙发上。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18点了。
很好，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晚餐。
苏熠新宿舍比旧宿舍大了一倍还多，有了独立的客厅和卧室，有点像那种小公寓。
说实话，被划一下就有大房子住，我感觉划算的。
“累了？”苏熠喘着气，用指纹解开了他新办公室的锁：“先起来，塑料上脏。”
我十分怨念，站起身凑过去看他的办公室：“我也没干净哪去吧？有什么资格嫌弃……”
嚯。
这新办公室，是不是大的吓人了点？
见我眼睛都看直了，苏熠笑：“这间办公室本来是二组的负责人和他妻子的，两个人住在一起，自然地方大一点。”
“喔……”我摸了摸门口的几个大书架：“那怎么空下来了？”
“死了。”苏熠摊了摊手：“就死办公室了，负责人变异了，把他老婆咬死了，就在你刚才摸的那个书架旁边，没有血是因为之前刚翻新过。”
我讪讪收回手。
不对，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回神，苏熠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活像个小狐狸。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撒谎的人可是会被鬼报复的哦。”
“啊？”苏熠有点惊讶似的，走到了我身边：“好可怕，还好有小桐保护我，不然我非睡不着。”
……
狗男人的千层套路啊。
我懒得理他，走到新沙发上直接躺了下去，顺手指挥苏熠：“说好的有饭吃呢？快去做饭！好饿，我先睡会……”
眼皮越来越重……
“嗯……”
再睁眼时，周围几乎完全黑了，只有右手边有一点亮光，微弱的熏香味从床头灯旁边的小香炉旁边传过来，只有一点余香了，应该是已经燃完了。
我揉了揉眼睛。
哎？怎么……在卧室床上了？
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除了内裤，只剩下了苏熠那件t恤。
苏熠就在我旁边躺着，似乎是察觉到了我起身了，也迷迷糊糊揉揉眼睛起床了。
“醒了？”他凑过来抱我：“看你累的厉害，我就自己收拾了，饭也做好了，但不想吵醒你。”
他应该是也很累，瘫在我身上像没骨头似的。
我拍了拍苏熠的背：“你吃饭了吗？”
他轻轻摇摇头：“没，想等你一起。”
又这样。
本来我还想如果他吃过了，我就自己去吃饭让他睡觉。
我叹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醒醒，吃了东西再睡，不然又该胃疼。”
“好……”
他光出声，也不动。
我哭笑不得：“好还不动？”
“动……”
看来靠他自己的毅力是起不来了。
我把手伸进他的上衣里，顺着他的腰胡乱摸了一通。
苏熠从我身上起来，幽怨的拍开了我的手：“不是吃饭吗……”
“哦，你还知道我要让你吃饭哦。”
……
五分钟后，我坐在了餐桌前。
苏熠重新热了菜，给我盛了饭：“材料简陋一点，可能没有以前好吃。”
餐桌上一共三菜一汤，有我喜欢的鱼香肉丝，还有两道素菜和紫菜蛋花汤。
鱼香肉丝哦……
我感觉嗓子有点紧。
怎么又是这道菜，怎么又是我睡着了。
察觉到我一直没动筷子，苏熠有点疑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我笑着，伸筷子夹了一口塞进嘴里。
完全吃不出什么味道。
鱼香肉丝应该是什么味道来着……
我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夹，不停的往嘴里塞。
但我仍旧尝不出味道。
忽然间，嘴里开始有了味道。
又苦又咸。
鱼香肉丝不该是这个味道的。
这味道更像是眼泪，或者混合着血的种子，或者钢管生了锈的锈铁味。
“小桐！”
“小桐！别哭了！怎么了？”
我怎么看不清他了？
我伸手狠狠抹了抹眼睛，但刚看清的一瞬间又被雾住。
我说：“没什么，太好吃了，好吃哭了。”
随后伸手又夹了一筷子，想塞进嘴里。
我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
再试一次。
我想好好夸夸他，告诉苏熠他很棒。
而不是像个白眼狼似的，每次他碰见难关了，就知道病，就知道睡……
“别吃了，陈星桐！你别吃了！”
苏熠起身，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筷子扔到了一边，随后紧紧抱住我。
我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样不对，这样不对。
他好不容易做的，我不能这样。
“小宝，对不起……”
我本来是想说我会继续吃下去，我只是有点激动。
但「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我觉得眼泪更争先恐后的想从我的眼眶里冲出来。
我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乖，不哭，乖，我原谅你，不管小桐做什么我都原谅你……”
苏熠轻轻拍着我的背：“不会是难吃哭了吧？我记得我味觉好像没问题来着……”
我被他逗笑。
一边掉眼泪一边笑，大概看起来像个疯子。
苏熠轻轻放开我，抽了纸替我擦眼泪：“怎么了？真的这么难吃？”
“不难吃。”我摇摇头：“我发疯。”
他叹了口气，从餐椅上打横抱起我，到沙发上重新坐下：“那怎么吃着吃着突然哭了？我很担心你。”
我抱着他不撒手，贴着他胸口信口胡诌：“做梦了。”
“刚才么？做了什么梦？”
我说：“梦见我是个白眼狼，天天欺负你，让你做这做那的还不知道珍惜。”
“这样啊……”苏熠轻轻笑了：“那不用梦了，刚才某人不还自己睡着了，指挥我做这做那的，还让我做饭吗？”
我鼻子一酸，又想哭。
听见我抽鼻子，苏熠赶紧拍了拍我的背：“开玩笑的，我愿意做，自愿的事怎么能说压迫呢？”
“可是我……”我顿了顿：“梦里那个我，不知道注意你，让你受了很多伤……”
我说：“你的腿都断了，我还让你做这做那，多可恶。”
“是吗？”苏熠若有所思：“那在这个梦里，小桐在做什么？”
“在杀丧尸，赚钱赚吃的。”
“这不是很好吗？”苏熠轻轻笑着：“小桐也在做正经事啊，没有偷懒，所以小桐梦里的小宝也在做他应该做的事。”
我摇摇头：“可我明明还能做的更好。”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人不是机器，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了，小桐已经很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