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是进是退？
南阳郡，叶县。
城关之内，曹洪麾下的青州军已经伤亡殆尽。
矮旧的城墙残破不堪，零星的战火飞溅着散乱的火星，滚滚的浓烟缭绕直上。
城中到处是折断的戈戟和破败的铠甲。
鲜血宛如蜿蜒的河流，满目殷红，空气里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大将曹洪正拖刀走在道上，身后跟着一众丢盔弃甲的士卒。
这时，一位浑身是血的军使踉踉跄跄地奔了上来。
“扑通”一跪，只听那军使开口奏道：“启禀将军，主公已率援兵赶来！”
曹洪紧皱的眉头上终于略微一舒缓，叹了口气道：“主公，你终于来了……”
“快，整顿兵马，随本帅出城相迎！”
“将军，主公已率军在昆水北岸扎营。”
曹洪听罢，便朝那军使挥了挥手，“去吧，传本帅命，各营驻守城防，不得懈怠，违令者斩！”
军使领命而去，曹洪又回身朝身边的步卒命令道：“将士们，随我前往大寨觐见主公！”
……
曹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
曹洪赤裸着上身，用几根粗麻绳将自己紧紧缚住。
“主公，末将有罪，末将有负主公所托，恳请主公降罪！”
帐中主座上的曹操却有些慈眉善目。
曹操微微一笑，和声道：“子廉啊，你莫要自责，那张绣兵多将广，又有贾诩为谋，并非等闲之辈。”
曹洪一听，只以为曹操实在责怪自己攻城不利，急忙磕头高呼：
“主公！末将恳请主公再赐我5000兵马，末将愿为先锋，攻杀敌阵，势必擒那张绣来！”
曹操随意地摆了摆手，“哎，子廉啊，你身经苦战，瞧你身上的伤，快去医治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来啊，将曹洪将军扶到帐下歇息，命随军医官好生医治，不得有误！”
曹操说罢，便和善地望着曹洪，不再言语。
曹洪性烈，一听曹操如此说，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便疾声吼道：“主公！主公若不许末将上阵，末将便叩死在这里！”
曹操见曹洪竟如此刚烈，正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帐中的荀彧启步奏道：“曹洪将军，你英武勇冠三军，主公并非担心你攻城不利，只是将军你身负重伤，只有先养好伤病，方才能陷阵杀敌啊！”
听着荀彧的劝言，曹洪沉思片刻，渐渐平静了下来。
身上被麻绳捆绑着，曹洪无法抱手行礼，便只跪地磕头，“末将谢主公恩典，谢荀司马大人。”
……
曹操看着曹洪狼狈离去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文若，奉孝，诸位将军，此次曹洪将军攻城失利，诸位有何看法？尽管畅所欲言。”
荀彧当先而出，拱手一拜，奏道：“启禀主公，臣以为，曹洪将军失利，其因有三。
一者，求胜心切，轻敌也。
其二者，青州军兵纲不肃，难以统御。
这其三者，便是张绣之勇，贾诩之谋，有此三者，曹洪将军虽带甲八万，却也势必败也。”
荀彧一语道罢便退到一旁。
帐中众人随即哑口无言。
此时的帐中，也有几位兖州青州军的将领。
中郎将于禁更是面露不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曹操见众人有些不自在，便随即说道：“罢了罢了，此时议这些也毫无作用，诸位不如还是先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于禁恼羞成怒，当即便整着铠甲，迈步拱手道：“主公，末将愿亲率本部兵马攻城，一日之内，必定攻下叶县城关！”
曹操嘴角一抿，又道：“文则，我知道你英勇，可你身负中军督率之责，不可轻动，这攻城一事，还是交由先锋曹仁将军吧。”
曹操说罢，便紧盯着一旁的曹仁，随即又道：“诸位都是主战？”
荀彧旋即又道：“主公，大军跋涉而来，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臣主战，还望主公早些下令，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荀彧此话一出，帐中的大小武官纷纷抱手而呼，“末将附议！求主公下令进军！”
曹操刚要开口，便听帐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声。
“报！叶县急报！”
“进来！”
一位小个子的军使奔进帐来，跪地拜道：“启禀主公，张绣已从叶县撤军。”
曹操“唰”地一声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你说什么？撤军了？”
那军使回道：“回主公，张绣兵分两路，已于半个时辰前退出叶县，现在叶县仅有老弱残兵不足500人。”
“嘿？张绣这老狐狸，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曹操听罢军使的奏报，一脸狐疑地在帐中踱着步子。
此时，只听一声清亮的嗓音。
军师祭酒郭嘉迈步上前，拱手拜道：“主公，若臣所料不错，那张绣必然是率军后撤，设伏兵静候主公进军。”
“哦？那张绣果然有这等智谋？”
曹操问罢，只听郭嘉随即回道：“主公，张绣虽然乃一介武夫，可其帐下谋士贾诩多谋善断，此计必出于贾诩之手。”
“奉孝啊，你是如何断定那张绣是佯退诱敌之计呢？”
曹操拍了拍衣袖，清声反问道。
只听郭嘉随后不紧不慢地回道：“主公，叶县本为南阳郡东北重镇，若不是情非得已，那张绣岂肯拱手让于主公？
如今主公率雄师八万，又有曹洪将军的青州军相助，张绣必然不敢与主公正面交锋，此计定为诱敌中伏，此计一出，张绣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也。”
曹操一边听着，一边两手撑在下巴，不解地问道：“奉孝，立于不败之地？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嘉接道：“主公，南阳郡丘陵纵横，道险路阻，若是强行发兵南阳，恐怕难以取胜。
敢问主公，主公若是发军追剿，若遇张绣伏军，可能取胜？”
曹操听着郭嘉的话，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大军奔袭劳累，若强行追击，恐遭变故。
“不，不能……”
郭嘉随后便又说道：“张绣此计，不可谓不精妙。
主公若是发兵追击，必然落入张绣的全套，主公若是不发兵追击，那张绣便只失了个小小的叶县，却可保一郡之安，如此一来，还算不得立于不败之地么？”
曹操一听，脸上顿时有些纠结的神色。
“诸位皆主战，唯有军师郭大人劝本帅不要出兵，本帅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难道这八万大军真的要原路返回许昌吗？”
只听郭嘉随后又接着说道：“主公，大军远来，本就是为了援救曹洪将军，如今曹洪将军已然得救，主公又已尽收叶县之地，本就已经有所收获。
主公此时若是发兵进剿，万一遭遇张绣伏兵，岂不是功败垂成？”
曹操正欲开口，中军大帐的帏帘却忽然掀开。
一位身段瘦弱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只见那男子一进入大帐，也不叩拜，只奔到曹操面前，附耳嘀咕了几句……
不多时，只听曹操面色一变，大声命道：
“众将听令，速速撤军！不可迁延，速回许昌！”
帐中的文武官员一听，立马面面相觑。
唯有郭嘉嘴角一笑，拱手奏道：“主公英明，臣等随后便去准备……”
曹操遣走传命的军使，便站起身来，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唉，没想到这张绣还真是了不得，快，快撤军吧……”
郭嘉听着曹操的命令，清瘦的脸上随即泛起一抹欣然的神色。
“主公，来日方长，今日时机未到，再拖延下去恐怕会对主公不利。”
曹操扁嘴听着，点了点头，疾声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各自回营安顿？”
……
帐中，文武群臣陆续走出大帐。
曹操无力地跪坐在正中的席上，轻声道：“唉，这张绣，竟能有如此谋略，还真是小瞧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