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程昱
许昌大营。
曹操端坐在大帐正中，一旁立着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
不多时，荀彧和郭嘉二人走至帐前。
“臣荀彧、臣郭嘉，求见主公。”
帐内传来曹操冷冷地一声，“进来吧。”
大帐帏帘应声而启，荀彧和郭嘉二人迈步走近帐中。
“参见主公。”
曹操点头一应，随即说道：“仲德啊，把你的话再接着说说吧。”
那男子却有些为难，低声道：“主公，如今大军已然出征，臣再多言无益，不如静观战事为好。”
“哎，仗该打的要打，事该议的还是要议，但说无法。”
曹操一语道罢，那男子便犹豫地拱手道：“主公，依臣之见，那琅琊诸葛亮野心勃勃，又连战连捷，如今割据四郡之地，日益强盛，主公宜当立刻派兵剿之，莫要纵其壮大。”
“文若，奉孝，你二人也听见仲德的话了？你们觉得如何？”
荀彧听罢，不慌不忙地拱手一拜，说道：“主公，程大人此言实在有些危言耸听，诸葛亮兵锋虽盛，却独木难支，而南阳张绣坐拥南阳三十七县，带甲七万有余，又有荆州刘表以为援，此乃主公劲敌。
主公刚刚上奏汉帝，封诸葛亮为琅琊王，二者已成交好之态，此事发兵，实在不智也。”
郭嘉听罢，也从容地迈步上前，奏道：“主公，程昱大人所言，虽不无道理，然利弊权衡，自然选利重害轻之事，敢问程大人，诸葛亮与张绣相较，孰重孰轻呢？”
程昱不发一言，两手对在胸前，静静地立着。
只听郭嘉接着说道：“主公，张绣据雄兵于南阳，则主公终日无法东进，可见张绣之害，犹如萧墙祸起，乃心腹之患，膏肓之疾，不可不治。
而诸葛亮虽据琅琊四郡，然却是盈尺之地，置锥之一隅，试问主公，尺寸之城，弹丸之国，又何足虑之？如是，诸葛亮兵微将寡，不足为虑，此实乃疥癣之病也。”
曹操正留神听着，帐中的程昱却放声一笑，拱手道：“哈哈哈，二位大人真是好口才，下官自愧不如。”
“张绣之于诸葛亮，的确兵威更胜，可是二位大人却忘了一件事。”
荀彧和郭嘉听着程昱的话，有些疑惑。
只听程昱又道：“诸葛亮虽弱，却野心勃勃，张绣虽强，却胸无大志。
张绣雄据南阳，拥兵七万，却只思偏安，而诸葛亮只率轻骑三百，便敢破鲁灭国，此二子，岂可同日而语乎？”
程昱气定神闲，口中所言掷地有声，听得曹操扼腕冲冠，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荀彧和郭嘉也有些哑口无言，只听曹操慢悠悠地说道：“仲德啊，你们各执一词，却又各有其理，我一时也难以分辨孰是孰非。”
曹操话音刚落，程昱登时跪地而拜，声嘶力竭地喊道：“主公啊，诸葛亮仅率千余轻骑，便能陷阵破城，如今又晋升琅琊王，其位已凌驾于主公之上，主公万万不可养虎为患，坐视诸葛亮日益势大啊！”
曹操随即站起身来，按着两手，急忙道：“仲德，快快请起，你切莫激动，如今大军已然出征，且看战况如何吧，若是南阳可定，我便当即挥师东进，若是南阳未平，再从长计议也好。”
程昱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来，拱手轻声道：“臣谨遵主公之命。”
“好了，就议到这吧，仲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坐视那诸葛亮日益起势，我想心里有数。”
曹操说罢，便朝三人摆了摆手，愁容满面地坐下身来。
荀彧、郭嘉和程昱三人拱手一拜，便告退出帐。
……
帐外。
荀彧和郭嘉并身而行，程昱却独自走在最前。
郭嘉快了两步，朝身前的程昱唤道：“程大人，何必这么急着走呢？”
程昱徇声回过身来，行了个礼，只道：“此事已定，下官还要赶回济阴去。”
“程大人远来辛苦，不如到本官府中，本官略备薄酒，为大人一洗风尘如何？”郭嘉面带笑意地看着程昱。
程昱嘴角一抿，苦笑道：“主公命我都督兖州诸事，下官岂敢疏忽，酒席之宴，还是择日再议吧。”
程昱说罢便要回身，荀彧却伸手拦住，行礼道：“程大人既然公务繁忙，下官就不叨扰了，不过下官仍有一事不明，还望程大人不吝赐教。”
程昱笑着问道：“荀大人说笑了，不知荀大人有何见教？”
“琅琊诸葛亮不过一割据诸侯，程大人为何对其如此看重？竟不辞劳苦赶来许都，谏劝主公发兵剿之。”
程昱听罢，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袍袖，只道：“唉，可惜主公不听我言……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身为济阴太守，对琅琊之事更为熟知，那诸葛亮的胆魄见识，心机手段，绝非寻常之人所能有之，一旦有所依凭，势必如燎原之火，顷刻之间便能聚雷霆之力也……
至于那南阳张绣，一介武夫，空有兵马钱粮，唉，难以相提并论。”
郭嘉听罢，慢慢悠悠地走近程昱的身前，盯着程昱说道：“程大人，诚如你所言，你身居济阴，哪里知道南阳之祸，张绣虽腹无良谋，程大人想必忘了张绣帐下的谋臣，光禄大夫贾诩，贾文和。”
程昱听到郭嘉口中说到“贾诩，贾文和”，顿时有些惊愕，身子略微一战。
郭嘉微笑着又道：“那贾诩素有神鬼之谋，辅李傕、郭汜之辈，犹能破关东，败孙坚。
贾诩后投张绣，那张绣本凉州一豪强，继其叔父之兵退于穰城，仓惶无粮，几近败亡，却从贾诩之计，南合刘表，雄踞宛城，竟成心腹大患，此非贾诩之功耶？”
郭嘉娓娓而论，程昱直听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回道：“郭，郭大人果然有见地，是，是下官唐突了……”
郭嘉随即笑道：“此皆寻常之理，程大人岂能不知？本官只是不明白为何程大人如此忌惮那诸葛亮？”
程昱眯着眼冥思着，却也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下官，下官也不知，只觉得那诸葛亮绝非常人，或许，或许只是谶兆之念吧。”
程昱轻飘飘地说完一句，便朝荀彧和郭嘉二人一拱手，随即抽身而去。
程昱慢慢步出辕门，口中仍在喃喃自语，“但愿，但愿我的预料是虚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