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这个门，我就不是他的女儿了。
我是新的苏离，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可怜的苏离了。
我没有家了。
或者说，在五岁前，我是有家的。
我摸了摸脸颊，湿润的。明明很高兴，明明解脱了，我为什么要哭呢？
我颤抖着给陈归月发去了定位，让他来接我。
我现在，我现在只想要阿月。
我蹲在路边，等着他。
我将头埋在臂弯里，眼泪一直流。止不住地流，好像怎么都流不完。
好像，要把这十多年的眼泪都流干。
不一会儿，陈归月就到了。
他将手放在我的头顶，“乖乖，我来了，你看看我，我来了。”
我抬头看他，眼泪太多，我眼前的陈归月是模糊的。
或许是第一次流这么多眼泪，陈归月有些慌。
他不停擦着我的眼泪，“怎么了，乖乖，受什么委屈了，告诉我。”
“阿，阿月，我以后，就没有家了。”
我没有家了，没有地方要我。
我的二十岁生日，母亲都不愿意问候一句。
现在我的父亲，居然要把我卖给别人。
我这二十年，过得混沌。
陈归月将我拥在怀里，像是呵护什么挚宝，“你还有我，我们两个，就是一个家。”
陈归月将我抱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我现在就带乖乖回家，回我们的家。”
他说要带我回家，回我们的家。
张爷爷，我只能下次再带阿月来让你把关了。
到了公寓，陈归月抱着我，给我换了鞋，脱下外套。
他将我轻轻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就这样坐在我旁边。
我有些空洞地望向天花板，“阿月，家里好暖和。”
陈归月理顺我的头发，“嗯，我们的家，很温暖。”
晚上，大年三十，陈归月没有回家吃年夜饭。
是我的原因，我很愧疚。
我看向一旁喂我吃饭的，陈归月，心里像刀割一样疼。
“阿月，你快回家吃年夜饭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陈归月吹了吹勺子里的饭菜，“乖，我已经和母亲打过电话了。她让我好好照顾你，明天带你回家。和家人在一起，什么时候都是团圆。”
明天？回家？见家长？
我坐在床上有些手足无措，“那个，我，我紧张。”
陈归月低头哑笑了一下，“不用紧张，放轻松，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好。”
对啊，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心安。
收拾好一切后，陈归月给我掖好被角，就准备出去了。
我拉住了他的手，“阿月，一起睡吧，外面打雷了，我害怕。”
陈归月握住我的手，然后上了床，将我抱在怀里。
“我以前，很害怕打雷。”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的声音。
“五岁前，父亲都会哄我睡觉，那段时间，我觉得很安心，打雷也没有那么可怕。”
“可是后来，他们离婚了。打雷的时候，我期待这父亲能够来哄我，没有。”
“我就这么望着，望着，一点困意都没有。等了一夜，都不见父亲来。”
“打雷的夜里，等父亲的身影，好像成为了一种习惯。后来，只要是打雷，我就会整夜整夜的失眠。”
“哪怕自己已经长大了，不那么怕打雷了，可我还是睡不着。”
儿时等待的身影，终究是不属于我的。
那是苏梦和苏潘的父亲，不是我的。
我的父亲，在我五岁那年就走丢了，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陈归月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以后打雷的夜里，有我陪着乖乖，这样乖乖就不会害怕了。”
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好累，这二十年，我真的好累。
今天，终于解脱了。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我解脱了。
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一想到要见陈归月的家长，我就有些心惊胆战的。
不知道他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但肯定不会是我父母那样的。
我在想，是怎样优秀的父母，才能教出陈归月这样温柔的人。
这就像一场毫无征兆的考试，是怎么样的试题都不知道。
我醒来的时候，陈归月还没有醒，他睡得很熟，面容姣好，安静极了。
我轻轻走下床，不想吵醒他。
我走到客厅，拉开了窗帘，雨停了，路边还有些积水。太阳的光毫不吝啬地洒进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做好了早餐，等着陈归月醒来。
我百无聊赖地点进了校园论坛的帖子，果然还是陈归月的帖子热度最高。
这时候，笑笑给我发来信息，说她妈妈又给她安排了相亲。
我无可奈何，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
看来笑笑的妈妈，确实很担心笑笑会一直寡着。
“早安，乖乖。”
我闻声抬头，对上了陈归月的眼睛。
他的精神比前几天好了不少，看来是真的累了。
“早安，阿月，昨晚休息得好吗？”
虽然是很正常的一句询问，但昨晚我俩是睡在一起的，什么也没干，可这句话就是怪怪的。
更像是，我欺负了他的事后清晨。
看着他的喉结，我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那个，早餐做好了，你去洗漱一下就可以吃了。”
陈归月点了点头，走进了卫生间。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赶紧清醒一下。
陈归月收拾好，我们就出门了，去商场给伯父伯母挑礼物。
“阿月，叔叔阿姨喜欢什么啊？”
参考答案就在旁边，说不想看是假的。
陈归月勾了勾唇，揉了揉我的头顶，“你买的他们都喜欢。”
你......好吧，这个答案给了相当于没给，“略”。
我和阿月走进了一家旗袍店，我想，伯母应该会喜欢的。
我挑了半天，最终挑了一件墨绿色的，风格淡雅，还有些许竹子作点缀。
价格也不菲，但这是应该的。
陈归月下意识拿了一张黑卡出来，我赶紧拦住了他，“是我给阿姨买，不是你买，我来。”
下一秒，陈归月就将那张卡递给我，“这是我给乖乖办的。”
我滴个乖乖，黑卡都给我了，怎么这张卡还有些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