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散开，田井渊领着几个铁匠来到了现场。他手里还提着刚刚出炉的瓷剑，雪白的剑身在黑夜中尤为显眼。
看清楚了田井渊的样貌，周围的百姓们纷纷退开。
虽说这位田老爷名声还不错，可传闻他和大老板的交情也有几分，如今提剑带人过来怕不是要给对方报仇。
田井渊到了现场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眼燕十三。
他说道：“你快死了！”
对方现在这个身体和精神状态，分明就是一心求死。
燕十三的身体本来就已经糟透了，如今又破罐子破摔，彻底放纵开来，不再在乎自己哪天会死。
或许心念通达之下，这样会让他活的比原本长一些，但这样也注定他必然会死的结局。
周围的百姓不明所以，只以为又一场冲突要出现，纷纷退后不敢出头。
燕十三道：“死就死了，人生自古谁无死？”
“我能救你！”田井渊继续道。
怕燕十三不相信，他还继续补充了一句：“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救你！”
燕十三身形一顿，若能活，又有几人想死呢？
“条件！杀谁？”燕十三的目光落到田井渊手中那柄刚铸出来的瓷剑上面，以他的眼光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柄神兵利器。
“啪，啪！”
田井渊拍了拍手，将手中的剑递在一旁。
一个巨大的黑影就突然冒出来，他的身形有一丈高，宽也有两三个人抱起来的样子，手臂比一些人的腰都要粗。
众人看清他的样子，才发现这竟是一个木头人。
不！
它虽然有脑袋，但简直不能称之为人。
这分明就是一座会活动的小山，只不过浑身都是用实木打造的。
燕十三是一个江湖人，这些年走南闯北，自然是颇有见识。
他十分惊诧道：“竟然是一座机关人！”
会机关暗器的大师，在江湖上都是地位相当尊贵的存在，即便他这样的高手也不会轻易得罪。
机关人这种东西燕十三也只在传说中才听过，他知道的那些机关大师却无一人造出过这玩意儿。
想到这里，燕十三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对自己没有什么图谋。如果真的有，估计豁上他的性命也很难办到。
只见此时田井渊道：“纵观古今，燕大侠的剑术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是少有人能及。即便有相提并论者，也是历史上响当当的存在。”
“可是这样的剑术却也只能用来杀人。杀人而已，做了这么多年杀手，燕大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太简单了。很多时候根本就用不着剑，用匕首，用毒药，用石头，甚至有时候一张纸都能杀人。”
“好一点的，如我这般。”
田井渊走到自己新打造的盾山旁拍了拍，继续道：“这样的机关人，我可以造很多个。它长得就跟一座小山一样，而且也像山一样可靠，手臂还可以变成盾牌，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做盾山。”
“它有个特点，就像蚂蚁一样，数量越多时智慧就越高。只要我愿意，它甚至可以自己去砍伐木头，自己去制造新的机关人。然后造出来的机关人，又可以像它一样继续加入这个团体，循环往复。”
“换而言之，只要我想杀一个人，它们就能帮我办到。如我这般用机关人杀人，这也是杀人。”
“你这般说来，用它来杀人，实属暴殄天物！”燕十三惊愕与田井渊对盾山的介绍。
若真是这般，对方只要愿意，可谓是轻而易举就能改易天下。
田井渊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燕大侠说的不错！如你这般高人，却只能在江湖上做一个杀手，甚至还因杀气过重，旧疾复发而死岂不可惜？”
二人说话间，许多黑影翻墙进入晓月楼，不一会儿又蹦蹦跳跳越了出来，四散而去，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淡了很多。
原来是那些尸体被清理掉了，刚刚那些蹦蹦跳跳的身影，正是一个个老实又憨厚的盾山。
“高人？”燕十三轻嘲一声。
他算什么高人，江湖上只有人知道燕十三杀人无所不用其极，从不讲究是在正面还是在背后。
田井渊道：“燕大侠医术举世无双，剑术当今江湖更是无有匹敌者，如何当不到高人二字？”
“你看这些村民，他们脏兮兮的，每天为了生存而劳碌着。于是我在那个山谷制造了人工湖，湖边又建了澡堂子。自此他们就能吃上肉，还能洗上热水澡。”
“他们住着破破旧旧的房子，于是我就在村外建了窑厂，过段时间他们每个人就都能住上砖瓦房。所以我走在村子里，他们每个人都会对我尊敬。”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好人，很多时候走在街上，我都嫌他们太臭了。许多人瘦骨嶙峋，我也嫌他们长得太难看。街上的小孩子手脚不干净，时常乱摸，我也显得他们很烦人……”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觉得我是一个好人。”
说着说着，田井渊笑着对燕十三道：“燕大侠，众生皆逐利而避害，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对于人性最丑恶最真实的面目，恐怕没有人比燕十三看到的更多了。
对于一个背后杀人的人，他所能看到的不仅仅只是目标的弱点，更多的那些人前无法掩饰的一切真相。
“既然如此，你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好像这世间的一切，只要与利益挂钩，似乎都变得肮脏了起来。
田井渊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呢？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啊！”
“就像三少爷，这个世间为什么那么多人传颂于他？可不就是抱着能够巴结到神剑山庄那么一点的幻想吗？对于三少爷做了什么，人对于死亡只会有恐惧，而对于无法面对的恐惧，则会选择性的遗忘……所以并不重要。”
“而燕大侠你呢？你是一个杀手，当人们提起你，首先就要面对死亡。他们从你身上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利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又怎么会有人愿意记起你呢？大抵只有对恐惧的回避，和对死亡的厌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