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出租车停在一栋大楼前。
这是一座破落的大楼，随着夜晚来临，显得格外幽冷。
“噤声。多少钱？”
看到司机探询和疑惑的目光，甄钦狠狠瞪了他一眼。
“二……二十三。”
“行，我给你五十。赶紧走，少多嘴。”
甄钦把一张五十钞票放在座位上，一把将昏迷的服务生小哥丢下车，取出轮椅，抱着悠悠坐了上去。
司机叹了口气，收起钱，心里想着只要有警察调查，肯定把你小子给直接卖了，然后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如离弦之箭消失在马路尽头。
从耳环里找出一副墨镜带上，围了一条围巾，甄钦从旅店叫了个人出来帮忙把人抬进房间。
不得不说黑旅店就是方便。
进了房间，甄钦拿出手机，盯着屏幕。
过了不到五分钟，电话响了起来，是个未知号码。
“喂？”
“阿钦，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吃的里面有毒？”
电话里响起的是胡建华的声音。闻言，甄钦露出一丝苦笑。
“你现在在哪？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左欢欢急切地问道。
“没事，我把投毒的人抓住了，找个地方先审审。没有他投毒的证据报警也没用。”
“好。问清楚了回个电话。”胡建华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
“嗯……”甄钦看了眼时间，刚好八点十五分，“十点之前吧，我十点之前打回去，如果没打的话你们也别打给我了，直接报警，就说我失踪了。”
——
“你怎么就答应了啊！赶快报警，愣着干啥！”眼看着胡建华挂掉了电话，左欢欢小脸涨得通红，一脸担忧之色，担忧中带着气愤与焦急。
“你报警又能干什么？现在没有证据，警察去的话只能把阿钦抓住，因为他涉嫌袭击和绑架。”胡建华把手机揣回兜里，“要是报警早有用，以阿钦的聪明早就报警了。”
“那他一个人跑出去也太武断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早知道就应该……”
“你太幼稚了。”胡建华一脸疲惫，淡淡地打断了左欢欢的话，不顾后者愤懑的眼神，“当时若是想忍气吞声让这件事就此揭过，阿钦就不会一个人跟上去，既然跟上去了就说明他想弄清楚一切，就只能一个人行动。”
“他一个人审问凶手，其他人回学校躲避后续的手段，是最为稳妥的。如果凶手的目标是我们，那么他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顶多是被打晕，绝不会被灭口。如果凶手的目的就是他，那就只能怪他运气太差。但这种可能性从纸面上来看只有四分之一。”
“而如果我们两两行动甚至一起行动，外出的那一组将会有二分之一甚至更多的机会丧命，因为凶手绝对不会放过一个直接的目击者。”
他心里有一句话没讲，如果凶手真的是去找阿钦，那这个凶手估计会死得很惨。
他敢断定，甄钦的那只粉红色小碎钻，起码已经达到了接近天王级的水平。凶手就算再强，难不成能派冠军级过来，就为杀一个小辈？
闻言，左欢欢思索了一下，叹了口气，情绪缓和了一点，但手中仍死死扣着手机。
他瞄了一眼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曹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躺在地板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
没有急着把人弄醒，甄钦掏出刚刚从这人身上缴获的精灵球。
嗯，没有宝可梦联盟认证的钢戳。
这说明球里的宝可梦并没有被联盟网络登记在案，属于黑户。
黑户代表着什么呢？就是没有训练家归属，丢了等于白丢。
但同样地，这样的黑户在使用时也可以避开很多人的耳目，避免留下痕迹。
把安安从精灵球里叫了出来，甄钦准备看看这两只黑户是何方神圣。
安安第一时间正准备生气，目光看到陌生的环境中有着一个昏倒的人，眼中露出一丝惊诧。
杀人越货绑架等事情她倒是见过太多，不至于惊讶，她惊讶的是甄钦小小年纪居然敢做这种事。在她印象里，无论哪个人类国度，都不能毫无理由地限制人的自由或者杀人。
“他刚刚在我们的饭里投毒。”
安安点了点头。这样就合理多了。
在打开精灵球之前，甄钦下意识地发动洞察之眼，瞄了一眼安安。
名称：小碎钻（变异）
性别：♀
等级：48
属性：岩石\/妖精
性格：自大
特性：恒净之躯（变异）
嗯……应该是够了。
甄钦松了口气，打开了第一只精灵球。
“嘶——”
一道黄色闪光之后，一只人形蜥蜴无精打采地站在地板上，头顶红色的厚鸡冠发型，脖子上缠着一条类似于围巾的黄褐色物体，双手提着裤子，警惕地看向甄钦身旁的安安，身体不安地律动着。
名称：头巾混混（首领）
性别：♂
等级：43
属性：恶\/格斗
性格：慎重
特性：威吓
学会的招式：鬼面，泼沙，围攻，以牙还牙，劈瓦，虚张声势。
遗传招式：击掌奇袭，快速防守
我去，冠希！
甄钦心底惊呼，下意识看向昏迷不醒的服务生小哥。
你是懂我的，哥们！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你的训练家都被我干翻了，你就不想救他跑路？”
甄钦平复了一下心情，调动波导之力，询问头巾混混。
感知到甄钦的波导能量，头巾混混先是愣了一下，颇为意外地看了甄钦一眼。
不过它也不在乎这人类少年有什么古怪，当即恢复如常。
“救，救个毛？我认识他是谁不？”冠希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条小短腿一蹬，看了一眼安安，身子不由得一阵颤抖。
“再说了，就算想救，我救得了吗我就救？这不是有尊大佛在这守着？我别说救人了，估计想跑都得被一下子打成灰！”
看着甄钦略显尴尬的表情，冠希走到他跟前，本想伸手碰碰他，但慑于安安的眼神，还是把手缩回去了。
“你要是有点同情心，你就把我放了，我，哎，我保证走的远远的，再也不来这座城市了，成不？”冠希一边说，一边两眼希冀地看向甄钦。
“你跟我说说呗，你之前是怎么生活的？”甄钦好奇地看向头巾混混。
“嗐！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冠希叹了口气，蹦上床，坐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着自己的悲催史。
“老子……我本来在锈铁森林带着一帮小弟活得好好的，有一帮子人突然闯进来把老……把我抓走了，我的小弟有的被打死，有的也被抓了。”
“后来他们让一些人带我出来办事，办得好就给我小弟改善一顿伙食，办不好就杀一个。大概一年多时间，小弟被杀的被杀，饿死的饿死，已经没剩多少了。这时候基地转移了地方，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家，我本来想找机会开溜，结果偶然发现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我原来所在的陆地！”
冠希动作很夸张地比划着，语气也非常强烈。
“后来就躺平了，反正回不去了，在哪不都一样？这个组织虽然杀了我很多小弟，还毁了锈铁森林，但至少在这吃得饱，无非就是帮他们杀个人啥的，也费不了多大劲。反正老子对那帮小弟已经仁至义尽了，每次出去办事都尽力办，被杀了的也不能怪老子。”
“然后这次出来办事就翻车了？”甄钦狐疑地看着这只冠希。
“没错。上头本来是让这臭小子伺机而动，给那个小姑娘下个毒，如果实在没机会就让我出手直接杀了。结果这傻逼被你小子给阴了。”
冠希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昏迷的服务生，似乎是在怒其不争。
听到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甄钦也是松了口气。
“行了，我该交代的也交代了，把我放了呗？”冠希再次以希冀的目光看向甄钦，眼神时不时瞟一眼安安。
“你就不恨吗？”
甄钦直直地盯着冠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恨？”这一下把冠希问得愣住了。
“这个组织把你的家毁了，把你的部落全部抓了杀了，以你小弟的命来威胁你帮他们打工，到现在你还没得到自由，你就不恨吗？”
甄钦少有地严肃起来，上前一把按住了冠希的肩膀。
安安本想阻止，但看到头巾混混呆愣愣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搞偷袭，才轻哼一声，没有出手。
“恨？呵呵呵……”冠希突然笑了，笑得有点戚然。
“你也不想想，当初他们是怎么把我抓起来的？能把我抓起来，害怕治不了我？我恨又有什么用？”
“我越恨，最后死得越惨，还不如就这么咸鱼到老。等我老了打不动的那一天，说不定还能给我个痛快。”
“那你就没想过要逃吗？”话说到这个份上，甄钦毕竟聪慧，基本已经明白这只冠希的处境了，此刻发问，已经不是因问而问，而是给冠希提供了一个情感宣泄的出口。
“逃？我能逃去哪？有人存在的地方我无法生存，无人存在的地方没有我的族人。还不如就在这里终老，这里好歹待了挺久，还有几个能一起聊天的伴。”
说到这里，冠希丑陋的脸庞此刻也是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刻甄钦看着它，想到了一个黑人老头。
肖申克的救赎里的，瑞德。
于是，他轻声说道：“监狱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一开始你很它，然后慢慢习惯它，再久一些时候，你离不开它。这就叫体制化。”
听到这句话，冠希双眼发光，看向甄钦。
病友，病友啊！
这句话真的是说到它心坎里了。
“来当我的囚徒吧。”
甄钦张开口，快速说了一句，但声音很轻。
头巾混混茫然地看着甄钦。
它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只能领会人类说话时的感情。
可甄钦刚才说话的时候，把他的感情，藏得很深。
“当我的囚徒吧。”甄钦看着头巾混混的眼神带着一丝柔和，以及毫不掩饰的渴望。
“我不能给你想要的，但能拒绝你不想要的。”
这次它听懂了，眼中没有不舍，没有犹豫，没有抗拒，只有迷茫。
认可如何，不认可，又如何？它不知道，它从来没想过。
这份迷茫就恰如刚刚盘算逃跑时的心情，无所适从，不知该往何处去，不知明天对此生有何意义。
家园已经毁了，小弟都死光了，孑然一身在这天地间，又该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它曾不止一次扪心自问，从未敢深思，它怕思考的结果是虚空。
“我来当你的家人，你来当我的守护，如何？”
甄钦话一出口，看着冠希依旧茫然的眼神，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喜欢这只冠希，除了对于实力的渴望，也感慨它多舛的命运。
一个命运相似者，同病相怜般的感慨。
当然，自己的不幸远在另一时空，已经相隔了无穷光年。
“若你无意，那就走吧。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别再被人抓到了。顺便帮我个忙，把这家伙拖出去砍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甄钦叹了口气，把安安一把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脖子上雪白的绒毛。
命里无时莫强求。他相信人与宝可梦也是有缘分的，就像自己与狗神，小金，安安，悠悠他们的相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独一无二，且弥足珍贵。
而若是缘分不到……也就随它去吧！能成为强者的，终有一日会站在顶峰。
安安本想挣扎一下，但感受到甄钦心底淡淡的失落，只是内心轻哼一声，没有反抗。
算了，就勉强安慰一下这个混蛋吧！安安心里想着。
“走了，安安。”
甄钦转身朝门外去。
“对了，还得想想怎么跟阿华他们解释。”
“嗯……就说来了个神秘强者把他救走了。应该没问题吧？只要有点对不起左欢欢。不过即便杀了这人，放了冠希，恐怕对方还是会派另外的人手来谋害她……嗯……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了，再派人手来应该也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了。”
感受着瞬间恢复状态的甄钦，安安翻了个白眼。有没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吗，问本王干嘛？
就在他出门没走几步之后，一道黄色的身影掠过他的轮椅，拦在了他面前。
正是冠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