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七场眉眼低垂，露出小心翼翼的恳求，轻声道：“帮帮我，我需要你，只有你的气息能安抚我入睡。”
他明明是个怪物，怎么能像个无助的小孩儿？
他说过每晚至少被噩梦惊醒十几次，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在纠缠他？
“帮帮我……”
妩月甩开段七场的手，转身离开。
却没走，而是搬来一个舒服的圈椅在床边坐下。
段七场失望悲切的表情立马转换，眼睛里的水润浸上光泽，毫不掩饰的高兴，小孩子终于吃到念念已久的糖果的高兴。
妩月愣了愣，没有说话，翘起二郎腿，歪身靠上椅背，淡淡看他。
段七场没有多事，满足的慢慢闭上眼睛，累了许久一样，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妩月手肘撑上椅子扶手，玉指抚过柳柳细眉，眼神婉转，从床上人安静的脸上看向他微微敞开的领口。
刚才下人给他擦拭时，她就注意到了。
从他的锁骨到胸口有几条蔓延的可怕疤痕，看起来有年头，下端被藏在了衣服里面，看不出多长。
其实不仅如此，他袖子下偶尔露出的手臂上也有伤疤痕迹，她上次就看到过，只不过不想在意罢了。
一个皇子王爷，没出去打过仗，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痕。现在，她想知道了。
直到段七场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稳，妩月站起身缓缓走过去，撩开他身上的薄被。
睡梦中的段七场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微微皱眉，呼吸乱了几分。
妩月怕他醒来，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盖在他脸上，来一把掩耳盗铃。
而他的呼吸也确实又沉稳下来。
妩月悄悄解开他的中衣衣带，手指捏着衣带把衣服慢慢拉开，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震惊。
震惊......不可置信……
妩月几乎是双手颤抖着把他的衣带重新系起来，被子盖好，默默退回到椅子上。
双手搭在扶手上，在抖。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过后想起来手帕还在他脸上，又走过去，把帕子拿起来。
看着段七场依旧安睡的脸，妩月呆了呆，眼睛里蓦然落下一滴泪来，晶莹的泪滴滴到他的脸上，溅开一个水花。
妩月慌张拭去他脸上的那滴泪，坐回去，转脸微微仰头看向被阳光映照的窗外，让剩下的眼泪困在眼眶里。
窗户半开着，阳光透进来，照射在窗边的桌台上，桌台上什么都没放，被光影切割成两半。
桌子上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小鸟，羽毛折射出彩色光斑，非常漂亮。
小鸟突然飞到妩月肩膀上，妩月连忙嘘了嘘让它噤声，小鸟机灵歪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段七场就猛然惊醒。
看到床边安坐的妩月，他吁出一口气，很怕她趁自己睡着之后离开，他再困也不敢贪睡。
段七场惊醒发出的声音把假寐的妩月吓得也瞬间清明，揉了揉眼，迷茫的看向躺在床上一头汗水的段七场，又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是说我在旁边会让你好睡吗？怎么又做噩梦了？”
或许是睡迷糊了，竟觉得她的声音比之前温柔许多？
“不够……因为你离我还是太远了。”
“那这样？”妩月站起身到床边坐下，拿出手帕，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段七场虽然惊奇，还是舒服的闭上眼睛，“我……真喜欢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妩月闻言用手帕甩了下他的脸，笑道：“怎么？你都说了我是你皇嫂，还想让我一直留在这里陪你？”
段七场被柔滑的手帕甩得顿住，睁开眼睛更不敢相信她居然对自己这样笑。
她的眼睛里面没有讨厌，没有憎恨，也没有愤怒和嘲讽，只有合着言语的逗弄。
真是睡迷糊了。
“留下吧……”
“痴心妄想。”妩月轻斥。
略一沉吟，又道：“我看，你府里的下人很多都是新面孔，之前那些伺候的你不好？”
段七场微顿，眼神瞬间沉下，看她反问：“你想说什么？”
“他们只是服侍你的人，没有伤害过你，你不该那么对待下人，这只会让你陷入无限循环。”
即便是惩罚犯错的下人，惩罚的手法也太残忍了，这样每天生活在血腥中，他只会更痛苦。
“又来说教本王！”段七场猛然坐起身，眼睛里曝出红血丝，一把扯过身上的被子扔到地上。
他的理智像是被顷刻间侵蚀掉，几乎失控道：“你已经是我皇嫂了！为什么你总是关心那些下人！他们不过是卑贱的下人！上次也是！一个婢女你都那么关心！你关心她干什么！！”
妩月不理解他突然的情绪崩溃，他的眼睛又变了样子，瞳孔很怪异，不像人类的眼睛。
害怕他这个状态，也不知道他说的不再伤害自己是不是真的，仍道：“因为她们本来就很可怜啊。”
“你滚！”段七场就如一触即发的火药桶，用力把妩月推开，让人不寒而栗的怒吼：“我不想看到你！滚开！滚！！”
“不可理喻！”妩月被大力推得踉跄，生气站起来，挥袖就走。
“不……”段七场见此慌张了，伸手去拉她衣裙，急切又自责，用颤抖的声音求道：“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呃……”
扑通一声，段七场摔到地上，什么形象也顾不得，仍伸举着手不放弃去抓她。
妩月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狼狈，不理解他又为何能这么放低自己，无奈去搀扶他，却被他一只手扯进怀里抱住。
交颈紧拥，如此亲密。
妩月身体顿僵，好怕他一口咬住她的脖颈，随后便听到耳边他祈求的呼声：“你别走！你陪陪我……你陪陪我……我需要你……”
他哭得好无助，跟第一次见时傲气凌人的他判若两人。
他应该是个傲气的坏蛋，很坏很坏的坏蛋……
妩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想到他身上的那些疤痕，她便心中难过。
什么人才能承受那样的痛苦，犯多大罪才需要被折磨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