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静纭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只见视野中的符奴迅速放大，一簇紫光噌的一下射过来。
但下一刻，眼前忽地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占据。
她人也撞在一堵宽阔的后背上。
程开林仓促间竖起的灵盾在凌厉的剑气面前，不过一息，便砰的化为虚无。
“呃啊——”
紫芒毫不留情地洞穿他的胸口。
他仰面栽倒，陷入熟悉的温软中，入眼的是一双惊慌的泪眼。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耳边是同宗师兄弟的惊呼，还有曾静纭的喃喃。
“程师兄！！”
“开林……”
程开林费力地喘息两声，却看向符奴，目光逐渐涣散。
“求……求前辈……放过她……”
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白袍洇得深红。
他本就受了重伤，此刻再受分神修士致命一击，已然回天乏术。
说话断断续续，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泣吟。
想来已是痛苦到难以忍受。
可他却强忍着，只求曾静纭一条生路。
符奴定定地看着他，眼前虚影层生，似有另一个白衣少年，胸前同样绽放着血红的花。
那血花在她的脑中炸开，将她的思绪搅成一片混沌。
程开林心中升起希冀：“前……前辈，我求……啊……”
他脖子一哽，身躯轻震。
胸口残留的凌厉剑气炸开，话语中断，竟就此断了气。
他又怎能撑得住分神修士的致命一击？
曾静纭呆滞住，半晌，嘤嘤哭了起来。
她抬起红彤彤的双眸：“符奴……你可满意了？”
神色悲戚，语含哽咽。
个别玄宗弟子也略有愤慨，但更多的仍是恐惧。
可此刻，符奴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直到一只手摁在她的头顶，将她的脑袋瓜转了个方向。
眼前映入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她才堪堪回神。
“君上……”
她想问，他是否曾受过同样的伤害。
那个伤他的人，是不是她。
可明明他还好端端的……
宗政承洲见她这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蹙了蹙眉。
忽而垂下一双冷眸，视线落在曾静纭身上。
“真该死。”他道。
曾静纭本能地抖了一下。
恐惧从心底一点点蔓延而上，将脸上的悲伤覆盖。
心头一紧，她松开手，怀里的尸身砸在地上。
她柔声呜咽着爬行倒宗政承洲脚下，望进那双冰冷的眼里，试图唤醒他的一丝怜悯。
“不要……道君若是饶纭儿一命，纭儿愿为道君做牛做马，侍奉道君一生一世……”
一旁的符奴狠狠地皱起了小脸。
宗政承洲余光察觉到，暗笑。
见他不为所动，曾静纭一咬牙，扯落半边宗袍，露出白皙的肩胸。
高耸之处，一朵泣血妖娆的彼岸花活灵活现。
“纭儿乃万年难得一见的至阴之体，若道君不嫌弃——”
话未说完，只见那俯视着自己的人薄唇轻启。
“你不配。”
曾静纭呆滞住。
她天生魅惑之体，又生得美貌，以往这般示弱，那些男子都无法抗拒……
可如今却打动不了这至尊之人分毫……
一缕森寒笼罩住她。
像是预感到什么，她陡然尖叫起来，连连倒退。
顷刻间如换了个人。
“帝君！！救我！！！”
噌！
同样的黑火猛然将她包裹。
却比嫣儿身上的火焰要浓厚许多。
“啊！！！”尖厉的惨叫声震得人心发颤。
一众玄宗弟子埋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翻滚惨叫的曾静纭。
而此时的嫣儿，身上的火焰消逝得无影无踪，甚至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灼烧的痕迹。
白玦拳头松了又紧，他实在想一拳将这船轰碎。
忍了再忍，他上前两步，将已神志迷离的嫣儿抱起，凭空吸起她的断臂。
随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符奴，一个瞬移，回了二层船房。
宗政承洲迎上符奴复杂的目光，低笑道：“符奴正是过于良善，才被恶人所欺。若符奴下不去手，本君乐意代劳。”
符奴：“……”
她不答他，看了看古石兰，沉思须臾。
“古师姐，你我缘分一场，之后的路，望你珍重。”
古石兰抿了抿唇，也知两人毕竟分属天玄两宗，不可善结。
不作仇敌已是交好，若以后天玄之争平息，两人或可再会。
“符奴，我只想寻你一个答案。”
“师姐请问。”
“你是否……真有兄长？”
符奴窘了窘，摇了摇头。
“师姐勿怪，实在是事出从急。”
古石兰苦笑一声，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符奴眼神暗淡一瞬，转头上了二层船房。
其余人都微微垂首，不敢乱瞧。
毕竟还有一尊凶神没走呢。
宗政承洲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匣海，好半晌才幽幽出声。
“时日还早，不如绕个道吧。”
他垂眸，看向战战兢兢的众人。
“尔等可有异议？”
众人迭声道：
“我等没有异议。”
“任凭道君抉择。”
更有无节操的墙头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扬起了谄媚的笑脸。
“若能使得道君欢颜，我等不去那秘境都可，遑论绕道，呵呵。”
宗政承洲颔首：“甚好。”
话落，一个闪身回了船房。
其余人这才悄悄抬眸，鄙视地看向先前拍马屁那人。
那人属万道宗弟子，他扯了扯脸皮，义正词严起来。
“看我做甚？若道君不满，我等焉能有命回去？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务之急是能在这船上活下去……”
…………
第二层的船房内，原属万神宗弟子的房屋皆是空了下来。
仅存的那个弟子因为太过恐惧，磋磨哀求了柳长靖许久，终于被允许与柳长靖同住，与白玦离得近了些。
只是船上气氛再不如之前。
存活的众人都是待在屋内，尽量不出来，收敛不少。
只两间屋里情景截然不同。
白玦屋内。
嫣儿意识不清，额上布满细汗。
伤口处血液凝固，断裂的胳膊飘浮在一侧，缓缓靠近，黏合。
一粒丹药喂入口中，她缓缓睁眼，看着眼前神情复杂的男人，眼眶发红起来。
白玦一拂手，柔和的灵力在她脖颈处游走。
说出的话确实嫣儿最不愿听到的。
“你走吧。”
嫣儿张了张嘴，竟发出声来：“不……我不走……”
她愣了愣，不过反复发生过的事已不值得她过多思量，只道：“那名叫符奴的女子，可否就是帝君念念不忘之人？”
白玦不置可否。
嫣儿想了想，捂着肩膀跪下身来。
“嫣儿本一病弱之躯，若非遇上帝君，怕是早就尘归尘土归土。只愿帝君不弃，嫣儿愿至死相伴。”她抬起泪眼，哽咽道，“无论帝君把我当作何人，当作何物，我都甘之如饴……”
白玦看向这张卑微的脸，情不自禁地哼笑一声。
“终归不是她，越来越不像了呢。”
闻言，嫣儿脸色一片惨白。
另一边，宗政承洲与符奴的屋内。
符奴一脸愕然：“君上可是认真的？”
宗政承洲欺近，带着极强的侵略感：“不信，那便不去了。”
符奴微怔，忙笑得温软，抓住他精瘦的腰。
“符奴自然是信君上的，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毕竟先前君上可是总要捉我回去的……”
宗政承洲薄唇轻勾，抚上她的唇角，拇指摩挲着她柔软的下唇。
“我想了很久。与其让你天天想着如何离开我，不如陪着你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他眸光暗了暗。
“宓南嫣，她欠我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