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请别人吃饭。”张合没好气地说道。
白江波不提前打招呼直接找到传达室，他总不能避而不见。
现在正好是午餐时间，他只能请白江波在单位食堂吃一顿。
“张书记想让我请你吃饭？假如我请你，你敢来吗？”白江波埋头扒拉着米饭。
“这容易违反规定，我可不去。”张合爽朗地笑笑，低头继续吃饭。
如果白江波真的设宴请他吃饭，他还真不想赴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能坐上高位必然懂得这个道理。
不过白江波直接找过来，他也很是头疼。白江波来这里的目的他能猜个大概，应该是为了京海大学旁边那块地而来。
那块地是何黎明发话暂时搁置的，如今何黎明虽然升任，但他在书记的位置上没坐几天，如此匆忙地改变指令有些不妥。
左右都是得罪人，如果非选一个，当然是得罪白江波这种商人，毕竟代价会小很多。
评标会上，他们只达成了口头协议，并没有白纸黑字的签署合同，且时间、价钱均没有定论，可以先拖着。
唯一谈妥且有合同约束的，只有白江波和京海大学的工程。
目前京海大学的工程已经开工，开弓没有回头箭，白江波如果反悔，无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赌白江波没有这个魄力。
二人都低头吃饭，不再交流。
周围的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啊？能和张书记一起吃饭，身份不简单吧。”
“你连他都不认识，你还是京海人吗？”
“你认识？”
“这是白江波，京海有名的企业家。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最近没听说有什么招商引资的项目啊。”
“该不会过来贿赂的吧。”
“嘘！说什么呢！你见过谁做坏事会光明正大地来食堂吃饭？张书记这么操作，就是为了证明他问心无愧。”
“有点道理。”
白江波把最后几粒米饭送进嘴里，抬头看了看慢条斯理的张合，歪嘴笑了笑。
他的听力极好，周围人的悄悄话逃不过他的耳朵，看来还是聪明人多。
张合请他来单位食堂吃饭，他一开始就猜到，而且这也是他的目的。
白江波用纸巾擦了擦嘴，从怀里把捐款证明放在餐桌上，轻轻推到张合的餐盘前。
“张书记，这六千万你不会想赖账吧。我钱都花出去了，你可不能爽约。”白江波的嗓门极大，大半个食堂的人都听得清。
食堂的气氛突然一滞。
六千万、赖账、爽约。
这句话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很难不往坏的方向去想。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屏住呼吸，伸长耳朵去听更多的劲爆消息。
一时间，食堂静得可怕，只有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出“呼呼”的风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张书记的反应。
张合尴尬地咳嗽两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桌上的纸张。
看到上面的盖章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六千万已经到账。
在那块地审批下来之前，白江波许诺过的捐款就已经到位，这真的是在做慈善啊！
他本以为白江波会利用这笔捐款来逼宫，拿不到地就不给钱，事情就会慢慢拖下去。
他一定会兑现承诺的，至于什么时候兑现，价钱几何到时候再谈。
等拖个一年半载，两边的恩怨慢慢淡忘，他也坐稳书记的位置。
到那时候，再把批地的事情拿出来谈，既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能多赚一些地方财政，两全其美。
而现在，白江波亲自把自己手里的剑给撅断，这让他有些看不懂。
看不懂这件事，也看不懂这个人。
商人都是逐利的，这绝不是一个商人能做出来的事。
张合表情凝重地把秘书招呼过来，将证明递给秘书。
秘书会意，拿起捐款证明大声朗读出来。
“兹证明白江波先生现已兑付共计六千万元的现金捐款，该款项将用于京海大学新校区建设。感谢白江波对教育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对此善行义举我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落款京海大学。”
“啪，啪，啪。”
张合抬头鼓起掌来。
然后食堂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久久没有停息。
“原来六千万是这个意思啊。”
“你以为是什么？”
“哈哈，没什么。不过捐款就捐款，为啥要在这里炫耀呢？”
“这你们就不懂了。前段时间我听说，京海大学和京海师范大学的扩建经费很紧张，这六千万估计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有道理。刚刚的爽约、赖账会不会说的就是这个？”
“很有可能。”
掌声中，周围人又讨论起来。
饭没法继续吃下去了，张合直接把白江波带回办公室。
一路上，他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他没想到白江波这么有魄力。
两边都在赌。
他在赌白江波不敢停工，白江波在赌他不会违约。
好消息是，他赌对了。
白江波提前捐款，就表明了自己不会停工的态度。
坏消息是，白江波也赌对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毁约，只是想往后推迟个一年半载而已。
但面对白江波这种直球式进攻，他就不能再用拖延战术。
用捐款换批地的做法并不合规，可舆论并不讲究合不合规，他们只会在意“好人”有没有好报。
如果白江波借由媒体吹吹风，他会变得格外被动。据他所知，这种事白江波没少干过，在徐江事件上就用过此类手段。
张合很是头疼，心里后悔不已。
当初为省下一笔经费，就轻易答应下来，没想到现在会发展到这一步。
来到办公室后，秘书帮二人倒了一杯水便匆匆离开，留下二人单独交谈。
张合坐在沙发上，手指不停敲击着沙发扶手，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江波。
后者悠闲地拿起杯子，轻轻吹了吹冷气，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完全不在意张合的目光。
“那块地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块地又不能开发房地产，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张合准备再尝试着劝劝。
万一能劝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