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如此耿直却直入人心的回答，警察同志陷入了沉默当中。
都知道自己没钱赔，还把自己喝得那么醉，还去砸人家车，还想下来给人家开瓢……无语了。
酒壮怂人胆，还学人家撒酒疯，还能说什么呢。
良久，杨队才动了动嘴唇，缓缓开口。
“我们警方昨天早上九点多和傍晚七点多去敲门的时候，你是否在家？”
赵林元迟疑了一下，面带惭愧，点点头回复道：“在的。”
杨队露出威严的目光，询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开门？你在家干什么？”
“早上还在睡觉，没醒，没听到敲门声，晚上又喝了点酒，没注意听。”
说到最后，赵林元明显有些心虚。
杨队懒得去拆穿他，不开门已成事实，这不是重点。
“过后物业给你打电话，你应该也有接到吧？”
“是的。”
“你当时跟物业的人说你在朋友家，还假装不知道这事情，说酒瓶子不是你扔的，你在朋友家做客，要到后天下午才能回去，有没有这回事？”
“有。”赵林元羞愧地低下头。
“你当时和物业说，催促他们赶紧把人找出来，还说砸到花花草草还好，砸到你可是要进医院的，对吧？”
“嗯。”
杨队闻言嘴角微微抽搐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自己心里都清楚砸到人是要进医院的，晚上还往下面扔酒瓶子，哎。
“跟物业通完电话之后，你又干了些什么？”
赵林元开口，结结巴巴道：“喝、喝、喝酒。”
杨队无语一阵，继续问道：“你喝多那么多酒干什么，心情不好？”
“我、我失恋了。”说起这个，赵林元泪水止不住往外流。
悲伤的情绪一上来，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审讯室里，他被警察给抓了。
听到这个原因，杨队又深深地无语住了。
失恋了喝那么多酒，折磨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用啊！
喝就喝吧，喝醉了还撒酒疯，还往外面扔酒瓶子，真是服了。
失恋了也不是他去违法犯罪的理由啊，有没有报复社会的心思不知道，毁掉了自己的人生是肯定的。
杨队悠悠叹了口气，询问道：“昨晚喝酒到凌晨十二点多，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还记得吗？”
赵林元哭丧着一张脸道：“这个我是真不记得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我要是知道自己喝多了会干出这种事，打死我也不敢喝那么多酒啊。”
面对赵林元的回答，杨队撇撇嘴，不可置否。
说谁都会说，在警方敲门、还有物业打电话询问之后他还是没有站出来承认错误的那一刻，结局早已注定。
昨天晚上喝酒干出那种事，今天还敢喝，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又确认了一些细节后，杨队长站起身，准备走出审讯室，下班回家。
赵林元面色苍白，颤颤巍巍开口问道：“警察同志，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听到这话，杨队回身，目光幽幽地盯着他，无语说道：“你暂时出不去，你涉嫌犯罪，要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审判，具体要不要蹲监狱，要蹲多久，到时候法院会给出判决。”
“我劝你上法庭的时候老实点，像今天这样配合调查，积极认罪，争取法院能够宽大处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赵林元面色惨白如纸，颓然地坐在审讯椅上，感受着手上的冰冷，心里拔凉拔凉的。
泪水无声从他眼中流出，他痛苦地捂住了头，泣不成声。
……
赵林元被警方拘捕过后，电话就已经通知到他家人。
家里的父亲和母亲得知消息，如遭雷击，颤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刚到中年的身体，瞬间苍老了几分。
尽管再不相信儿子会做出违法犯罪之事，但警方的电话解释得非常清楚，他们踏上了来清山城的旅途。
赵林元还在医院呼呼大睡的时候，老父亲和老母亲已经来到一家律师事务所里坐下来了。
魏成胜面带职业性微笑，给眼前的客户倒了杯水。
“赵先生，林女士，你们先喝口水缓一下，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大老远地跑过来，赵林元父母是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去休息啊。
接过水一饮而尽，看得魏成胜想给他们续上一杯。
还好赵凡平急忙摆摆手道：“不用了魏律师，还是来说说我儿子的事情吧，你一定要帮帮他啊，他才27岁，还没成家立业，可不能让他进去了啊。”
“魏律师，求求你帮帮我儿子，一定要帮帮我儿子啊。”赵母的语气中，满是哀求。
魏成胜正了正神色，开口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现在你们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
赵凡平焦急道：“我们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只是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我儿子喝醉了酒闹事，往楼下丢酒瓶子，还砸坏了人家的三部车子，大概就这些了。”
迎着二老期盼的目光，魏成胜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嘴角抽了抽。
尔后，开口确认道：“你说你儿子酒喝多了闹事，往楼下丢酒瓶子，砸坏了人家三部车子？”
“嗯嗯（对对没错），警方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二老连连点头回应。
魏成胜神色复杂，拿出了手机开始划拉，开口解释道：“这事情我了解过一点，你们先看看这几个视频吧。”
魏成胜打开一个律师群聊，点开视频播放，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看看吧，这事发生在本城，我们在律师群里探讨过，你儿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大了说，确实是涉及到犯罪了，罪名有三个，高空抛物罪，故意毁坏财物罪，寻衅滋事罪。”
“往小了说，这事没人受伤，你儿子只是酒后意识不清醒，才作出如此不理智的举动，毁坏了他人的财物，赔钱道歉，并保证以后不要再犯就好。”
“一开始确实是这么处理的，但当时好像是物业在群里发了公告，贴了告示，警方还上门两次，你儿子都没有站出来主动承认错误。”
“这时候没站出来承认还不是最致命的，更致命的是到了晚上他又喝多了，往楼下又砸酒瓶子，这一次性质比较前一次更为恶劣。”
“我了解到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具体如何，还得去警方那边了解一下，见过你儿子后，才能更加清楚地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完整的经过。”
赵林元父母看到视频，十分清楚这事情是大概率是儿子做出来的。
又从律师口中听到分析，心里焦急万分，又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和抱怨。
当时儿子为什么就不能站出来承认错误，如果当时站出来，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啊！
如今酿成大祸，这可怎么办啊？
两口子心乱如麻，情急之下只知道拜托律师帮帮儿子，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魏成胜还能怎么办，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安抚了一阵二老，签完委托协议又收取律师费，保证一定尽力而为，为他们的儿子争取宽大处理。
送走两人之后，马上就发动关系，到处打听这个案子去了。
但这时赵林元还在医院里没醒，警方了解到的，和在朋友圈里流传的，大差不差。
第二天下午两点，魏成胜才来到朝月区看守所，探视赵林元。
会见室内，魏成胜看着面如死灰的赵林元，开口道：“赵先生你好，我是你父母为你请的刑辩律师魏成胜，你可以叫我魏律师，你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一下，现在方便跟我仔细讲讲事情的前因后果吗？”
也不知道是方便还是不方便，反正赵林元眼睛微微一亮，露出期盼地目光，抓住铝制栏杆，隔着玻璃大喊。
“魏律师，你帮帮我，我不想进去坐牢啊，请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真不想坐牢，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没意识的啊……”
魏成胜闻言只想捂脸，但还是忍住了冲动。
每个要进去的人都不想坐牢，如果有的选，谁又想呢。
不过有些事情做了，就得承担其带来的一切后果，这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担当和责任。
与其苦苦哀求，不如做些实际的，配合律师交代事情的经过，寻找解决办法。
等赵林元一通乱喊过后，魏成胜轻声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全力保障你的合法权益的。”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跟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和细节，让我了解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才能帮到你啊。”
“嗯嗯嗯。”赵林元连连点头，眼睛挂着泪水，“魏律师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交代。”
魏成胜想了想，开口问道：“xx月xx日凌晨一点前后，你在干些什么？”
这个赵林元熟悉，回复道：“我当时失恋了，在家里喝酒，后面喝多了，往楼底下丢了三个酒瓶子，砸到了两部车的前挡风玻璃，其中一辆被砸出裂痕，有一辆挨了两个酒瓶子，都被彻底砸破了。”
“当然，这个信息我当时是不知道的，我是事后，也就是第二天睡醒看群里的消息，然后才知道的。”
魏成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据我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当时物业发了公告，警方也上门了，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承认？”
“跟我说实话，不要有任何隐瞒，不然我帮不到你的。”
赵林元没有隐瞒，把当时的想法和律师说了一遍。
随后又问了后一晚的事情，场面气氛凝固住了。
魏成胜无语道：“如果你当时站出来给人赔礼道歉，这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结果你居然心存幻想，非但不道歉，反而晚上又重新做了一次，而且比前一晚的更为恶劣，哎。”
“魏律师，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我真不想坐牢啊。”赵林元泪眼朦胧地说着，不停地抹着泪水。
魏成胜悠悠吐出一口气，开口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站出来承认错误，也许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你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具体怎么判，还得看法院那边会怎么处理。”
“你之前没站出来承认错误，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现在你必须摆正好自己的态度，痛定思痛，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上了法庭就老老实实认罪，跟人赔礼道歉，请求受害者原谅。”
“总之一句话，你就负责认罪道歉，剩下的交给我，配合我争取减刑，或者缓刑处理，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赵林元抹着泪水，连连点头。
魏成胜点点头道：“听明白了就好，我警告你，除了认罪道歉，你千万不要说别的，做无谓的挣扎，那个‘路人甲’的视频流传得那么广，你身为年轻人，应该有看到过吧？”
“路人甲？”赵林元面露茫然之色。
魏成胜：“……”
看起来不像是演的，是真没看过，进来得不冤。
缓了好一会，魏成胜解释道：“没看过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一点，除了认罪道歉，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也不用说‘你不是故意的，你真没想过要犯罪，你喝醉了不知道’之类的话。”
“如果你这样说了，还死不认罪，不知悔改，只会加重你的罪行，清楚了吗？”
“嗯嗯嗯，听清楚了。”赵林元连忙点头。
魏成胜点点头道：“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我就走了，下次再来找你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和法庭上的发言。”
赵林元想了想，开口祈求道：“魏律师，你一定要帮帮我！”
魏成胜：“……这种没有意义的话以后就别说了，我是你的律师，帮你是我应该做的。”
“最重要的，是你肯不肯帮自己，你肯积极认罪道歉，比求我帮你之类的都要好，你只有把态度端正了，才是真正的帮助到自己。”
说完，魏成胜站起身，离开了看守所。
赵林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声地抹着眼泪，心中只有无限的悔恨。
为了一个女人，失了个恋，就把自己给弄进来了，心里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