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申九被司礼监的一位太监叫了去。
这人姓马，是杜公公的亲信，品级不高，权势不低，言辞和表情透露着一股傲慢。
这并不稀奇，宫里头，甚至官场中都是如此，有些职位比你低的人，有时候你也得仰着脸看人家脸色。
马户脸型的马公公传达了一个任务给他，叫他领着搜人司的伙计们继续搜捕前太子的余孽，不要大张旗鼓，要暗地里办事，有了什么线索只能对他一人汇报。
申九有些诧异，按说暗中探访追查的这类差事是皇城司的人来办。
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算怎么回事。
他也不好多问，揣测皇帝兴许刚刚执掌大权，似乎不是那么信任皇城司，那也没来由更信任自己这个半路投诚的人。
只能判断为皇帝疑心重，想两面下手。
他有差事在身不方便去后宫见文昭仪，两人一见面腻歪一会又得耽误大半天。
于是找到了小莲，叫她给醉花宫的文昭仪传个话，安抚她稍安勿躁，就说事情已经有了转机，耐心等待。
小莲听的一头雾水，还是答应了下来。
申九看她情绪低落，没精打采，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不见往日无忧无虑的傻乐呵模样。
心中猜到一些，问道“怎么垂头丧气的？笑一笑，你家娘娘欺负你了？”
小莲摇摇头，“能不垂头丧气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妃嫔们要一同给先皇殉葬，后宫里都闹翻天了，谁还笑的出来？”
申九回想起来她曾说过，她家才人娘娘比小莲还小几个月，刚进宫，皇帝没见过几面，好处没捞到，还没享受荣华富贵先赶上个殉葬。
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小莲两手叉腰，狠狠瞪他一眼，满脸写着不高兴。
申九发现自己有点失态，轻咳了一声。
文昭仪背后有皇后娘娘和文氏一族，萧贵妃背后有萧氏集团，就连小透明齐婕妤也有七公主这个皇室血脉做依靠，即使没有自己传信，也有获得情报信息的渠道。
貌似最惨就是小莲家的才人娘娘这些新入宫的女子。
要权没权，要势没势。
刚进宫两眼一抹黑，断了外面讯息，只知道过几日要陪先皇下葬，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眼巴巴的掰指头过日子，跟监狱里的死囚相差不远。
申九不是立志拯救天下苍生的圣母，不过，还是决定告诉她一声，安安她的心，省了吓出病来，顺嘴提一句不费什么事。
于是婉转的告诉小莲，叫她家才人娘娘不必过于担忧，殉葬牵扯众多世家，自有人在后面斡旋，再过几日，当有好消息传出。
小莲半信半疑道，“当真？莫不是哄我开心？”
申九切了一声，“哄你开心有什么好处？要钱没钱，要色没色，不过记住不要乱嚼舌头，只许告诉你家主子一人。”
小莲呸他一句，“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我是没什么可以给你，不过你说的若是真的，我家娘娘自会重重酬谢你的。”
她扭着胸前的衣扣说道，“你不知道我家娘娘多可怜，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眼瞅着瘦了好几斤，前几天想投缳自尽，被我发现拦了下来，哭的那个惨呀，真是我见犹怜。。。”
申九满不在乎心想，你家才人娘娘若真是富家翁，世家子，还能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哪来的底气说重重酬谢？
他不想再听一个深宫怨妇的倾诉，跟小莲告了别，去搜人司安排下属们搜捕前太子余孽的任务。
申九满以为需要自己解释一下工作内容，做做思想工作，毕竟这差事大大违背她们的意愿，兴许新皇就是以此来考验她们的忠诚度。
谁知包括小离小夺在内，所有女孩脸上听到后毫无波澜，齐声称喏。
看着底下站的整整齐齐的焉支司女卫，一双双充满了信任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弄得申九有些惭愧。
他想好的理由一句没说出口，女孩们选择无条件服从安排，没有质疑他的立场，坚信眼前的一切都是虚与委蛇，卧薪尝胆，终有一天眼前的少年会带她们为先主平反昭雪。
怪不得太平道的玉松子喜欢招收少年教众，真的是好忽悠呀。
小离见他说完了话，上前几步，跟他低声耳语道。
“昨日九王爷派人过来约您去见一面。”
“九王爷？”申九一愣，九王爷和安乐郡主他们应该还被软禁着，跟他们见面怕是不太合适。
“就是那晚在教坊司的陈留郡王，现在是陈留王了。”站在旁边的小夺咬牙切齿的补充道。
哦，差点忘了，他也是排行老九。
申九一拍大腿，这孙子欠我的！
他说帮我救焉支司的女孩，结果还得老子自己出马摆平，言而无信！
还想委托我给他把文昭仪弄出宫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
我倒要看看他有何面目见我？
于是什么搜捕反贼，皇帝的差事，立时丢在九霄云外，叫上小离，先去见陈留王！
正待出门，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夺伸手拦二人。
她身姿挺拔高挑，站在那里就像一柄蓄势待发的长枪，一双明亮又妩媚的眼睛带着挑衅斜了一眼小离，又转向申九。
“主人不能厚此薄彼，小离已经陪你出好几趟远门了，我还没有呢！”
申九不置可否看向小离，使了个眼色，你这师妹是在争宠吗？
小离沉默不语没有表态。
申九艰难的从小夺那双大长腿和饱满的胸脯移开目光看向她的眼睛。
“不是我不带你，上回我们跟陈留王闹得不愉快，你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再控制不住情绪。。。”申九心说，上次冲突就是因为你，这次带着你去，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小夺执拗的辩解道，“第一，主人不必怀疑我的职业素养，没有你的指令，我绝不会擅离职守，第二，凭我对陈留王的观察，他是个知进退，懂取舍的人，若真对我们有了芥蒂，也不会约你见面。”
说的有些道理，申九顿时对小夺有些刮目相看，“我以为你性子刁蛮泼辣，做事鲁莽，没想到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小夺得到他的夸奖粲然一笑，如花儿绽放，唇边露出两颗小虎牙，颇为娇俏，不知情的人断然想不到她竟和冷面杀手小离是同一个焉支司里训练出来的女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