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天庆帝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四平八稳，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沈流年手握北境大权，又有诛杀曹霖大功，却甘愿入京，这等赤心，试问天底下，朝堂上又有几人能有。”
“可你现在却要朕防着他？”
“严有忠，你这般污蔑朕的忠臣，该当何罪？”
他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仿佛蕴含着恐怖的力量，让严有忠额头渗出汗水，浑身颤栗，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虽然作为陪侍天庆帝多年的人，严有忠心中知晓此刻的天庆帝不过是佯装发怒，但面对一位天人的威势，他区区一位不过四境的太监如何抵抗得了。
“陛、陛下，奴婢、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严有忠冷汗一滴滴的流落到大殿的地上，说话都断断续续，心脏狂跳不止，他强撑着气，头砰砰砰的磕了起来。
“说说你的理由，若是没有道理的话，朕便替武安侯，除掉你这奸宦。”
天庆帝淡淡说道。
“陛下、陛下，武安侯、武安侯诛杀乱臣，又甘愿入京，确实、确实忠义无双。”
严有忠一开始说话还磕磕绊绊的，但最后总算是流利了起来：“但奴婢此行前往北境，多方打听了武安侯的相关消息，却发现其根脚十分蹊跷。”
“武安侯在北境第一次现身于东山州滦山城，降服了苍莽山内的大妖王虺龙和北荒呼和部乌苏古率领的孤军，自称蝴蝶君，并且放话要与逆臣曹霖作对。”
“此后，武安侯一路高歌猛进，建立金蝶商会，轻易击杀了杨振江和海外魔君，又顺势从司马夫子手中接过了北境巡检使之职……”
严有忠三言两语，将这些日子里，沈流年在北境所做的大部分事情都说了出来，几乎没有什么错漏之处。
“武安侯对自己的事迹几乎没有什么遮掩，坦荡无比。”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凝重了起来：“可对于他在滦山城之前的事迹，奴婢却找不到半分蛛丝马迹，就好像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一般。”
“可他是一位神体宗师！一位神体宗师，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痕迹……”
严有忠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陛下自有判断。
或者说，天庆帝心中早就有了想法，此刻不过是借由他的口说出来罢了。
毕竟他可是目前这世上可能绝无仅有的七境天人。
现在只不过是他的恶趣味。
严有忠的话音落下，半晌没有动静，大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无比的压抑。
这股压抑几乎化作实质，严有忠甚至感觉有一双大手正死死的锁住自己的喉咙，丝毫不敢大口喘气。
终于。
严有忠只感觉一股晦涩难言的波动从他的前方扩散而出，那股强横的气势，令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快要破碎，整个脑袋都仿佛被人捏在手心一样，随时都可以被捏爆！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牙，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动。
唰！
严有忠感觉身边刮起了一阵风。
他知道，这是天庆帝罕见的站起了身。
“武安侯背后有能人啊。”
天庆帝缓缓开口，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他这话让严有忠的心中大惊。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天庆帝挥了挥手，略带疲惫的说道：“下去吧。”
严有忠如蒙大赦，赶紧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便连滚带爬的朝大殿外走去。
大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天庆帝不知看向何处，眼神中留滞着一丝疑惑。
适才，他试图推演沈流年的因果命运，却如蒙迷雾，找不到其根底。
这很少见。
就算是有昆仑仙域掩护的那个老道士，就算是有玉佛慧光照拂的那个老和尚，就算是深藏于迷途海的那个浑小子，都逃不过有天命加身的他的双眼。
就算如今天命受损，也不至于如此……
天庆帝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回过了神来。
“朕乃天人至尊，无有不可！”
天庆帝以霸道治世，如何能过忍受有人超出自己的掌控？
这一次，他要动真格了！
于是他运转起了自身的真龙命格、天子气运，顺着沈流年与自身的君臣联系，沿着因果长河而上。
“他的命理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
天庆帝的眉宇间闪烁着疑惑之色，在真龙命格和天子气运的加持之下，他自然穿透了那层笼罩于沈流年命格之上的迷雾。
就在他要探究其中缘由时，一道虚影忽然浮现在了因果长河之上！
虚影逐渐凝实，赫然是一位面似冠玉，气质超尘于世的冠玉道人。
他白发俊颜，身着玄色道袍，头戴莲花冠，身背刀剑，腰带玉笛，手持拂尘。
“道友，到此为止吧！”
道人的声音清冷，缥缈无比，宛如世外之音。
天庆帝见到道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因果长河涉及到天地根源，寻常之人根本触碰不到。
便是他，若没有太祖遗留笔记的指引，再加上天人境界的修为，亦不可能进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因果长河中见到外人。
“你是谁？”
天庆帝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但他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集中了起来，周围的空间在这一刻都凝固了起来！
这可能是他此生第一次认真起来！
哪怕是在许多年前，他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争夺帝位之时，亦不曾有过这样的态度。
“贫道不过是个山野之人罢了，不值陛下记念。”
道人微笑着说道，双眼眯成了了一条缝，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天庆帝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身上的真龙与天命疯狂的警示着他。
这个道人，有着极大的威胁，稍不留神，他这个此世唯一的天人都可能栽倒在他的手中！
“你究竟是谁！”
天庆帝沉声问道，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凶戾之意。
与此同时，气运与天命交织在一起。
下一刻，一头煌威真龙在他的头顶飞舞盘旋，龙吟震耳欲聋，似乎随时都可以冲霄而起；一条天地玄蛇在他的脚下盘旋，吐信嘶鸣，似有道律震鸣！
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正在这一刻凝聚到了极点，连因果长河都因为这股力量的出现而产生了剧烈的颤抖，变得混乱了起来！
道人依旧是面色平静，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天庆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威慑，平静的看着天庆帝：“既然陛下这么想知道，那贫道自然也不会隐瞒。”
“贫道张玄机，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