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璐的双唇黏在一起，好不容易张开唇瓣，她的齿间费劲挤出了一个字，“我……”
一边是栾轶殷切中带着几近恳求的目光，另一边是楚辰翘着二郎腿，玩味地瞧着这一切，就好像是主宰他人命运的造物者，眼里尽是掌握一切的自信。
他什么都知道了。
起初刚想通的时候安璐有些懊恼，逐渐着就又变成了恼羞成怒，楚辰明明从一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还故意玩这一出，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件任人宰割的玩具。她，还有她的爸妈，都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
安璐父母都在同一家工厂的流水线上打工，他们来自大山，没有什么文化，托了同村进城务工亲戚的关系，他们才找到了现在所在的这家工厂。工厂每天打着“保护权益”“员工至上”的口号，每每提出什么福利保障措施，到头来的目的不过是把这群眼袋快要掉到地上的三班倒的工人拉到刺眼的阳光下拍照——上传企业公众号——各人回到各自岗位接着一天的工作。
工厂里的上位者端着来散播福音的天使架子，做的却尽是宣扬自己“美好品行”的事情。
世上本没有种姓制度，但却好像又处处都充斥着种族阶级那一套。
楚辰一副嘴角含笑，满眼都是示意栾轶“我是在给你们创造机会”的样子，安璐突然有些反感，甚至开始觉得恶心。
她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也不管这边的眼神，那边的眼神，安璐受够了小心翼翼看别人眼神的日子了，“唰”一下站起来，径直朝着酒吧外面走去。
栾轶被她突入其来的举动吓到，足足愣了半刻才傻呆呆地跟着她往外走，安璐厌恶地甩了一下手臂，“别跟着我！”
她都被自己低沉的声音吓到。
走出酒吧的一刻，将喧嚣抛之脑后，安璐的内心突然涌上一股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平静，路上车水马龙，匆匆的行人没有投来一丁点的目光，她仿佛隐身了，又像是她完全不属于这个吵闹的世界。
安璐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只有钱才能给足她安全感。这几天每每心情烦躁的时候，她打开手机看见余额，嘴角就难以藏住内心的喜悦——
对，她现在有钱了。
可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安璐深知自己这笔钱的代价——
她刚刚把这个代价直接丢到酒吧里了。
清醒过来的安璐突然有些后悔，她不应该这么冲动的，甚至说，她没有冲动的资本和底气，她开始懊悔自己方才是在逞什么英雄。
她想起了自己一家五口人拥挤的小床，想起了蜗居的出租房，想起了家里每天排队轮流上厕所的盛况，她很需要这笔钱，她需要更多的钱！几乎只是一瞬间，安璐即刻站了起来，没有任何的想法，径直走回刚刚的卡座。
卡座边边的大高个栾轶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满桌的狼藉和正坐着刷手机的楚辰。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楚辰甚至没有抬头就察觉到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