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不知鼓了多少次勇气，才终于闯进了王后咖啡语座。其实，与其说闯，还不如说遛更合适。她是稍稍地遛进王后咖啡语座的。
作为记者的她，市里市外，什么茶楼、咖啡厅、的士高、夜总会，她哪里没有去过？就只这个“王后”，她可以说是近在咫尺，却就偏偏未曾涉足，其中，除了它的名声有些不雅，她不屑一顾以外，它的消费据说过于昂贵，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一杯咖啡60元，一个小小果盘要380，一个位子一个晚上的最低消费是460，听了怎么不令人乍舌。刚才要来的时候，丈夫塞给她一千元钱，她担心等会不够用呢。平日里她不能让人请客到这里，也不能到这里公费报销，诸多原因自然令她望而却步了。
此刻，她坐在回廊一个拐角有柱子挡着的地方。这可是一个她能随便看到别人，别人却不容易注意到她的位置。她是躲躲闪闪换了几次，才占据着这么一个有利地形。她心怀忐忑，心神不宁地审视着每个进门来的女人。
“王后”果然气派非凡。进来的女人个个雍容华贵，不少人披金戴银，虽然也难免有些花枝招展的，也很少见脂粉俗气。这里确实是有身份女人聚会的最佳地方。她一个小保姆来这里干什么呢？她又暗自揣摸，关于“王后”的不雅传说，是不是有些以讹传讹的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感到头被谁摸了一下。
她本能地回头一看，就见一个长相英俊的男生一脸甜蜜地看着她。那男生与她的丈夫差不多高，比丈夫稍胖，但要白皙得多，他就那么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挂着非常职业化的笑容。
“小姐，你好。”男生挨近她的身边，眨了一下眼睛，那叫放电，之后，他问，“能陪您坐坐吗？”
甜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已经猜出面前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男生是干什么的了，她从来就没独自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她紧张得早已把自己此来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坐吧！”她说，她感到自己的脸上火烧着了一般。
“谢谢。”男生坐下，说，“你真漂亮，刚大学毕业吧？”
甜甜缓过劲来，反问：“你怎么知道？”
男生说：“我看你这么年轻，还有，一脸的书本气息。上我们这儿玩的人，很少见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
甜甜心里很是沮丧，心想：我的样子像女嫖客吗？她妈的！嘴里忍不住问：“你看我像那种人吗？你说的那种人？”
男生一愣：“哈，哈！这有什么像不像的，你说这世上有不偷腥的猫吗？我就不信你不吃人间烟火。”
甜甜有点生气，说：“你这么了解女人？”
男生毕竟年纪不大，听对面的女人这么说，以为她小看了他，当下就恼了：“小姐，你别看不起人，什么女人男人，不都一样吗？只要是人，就有这种需要，说难听点，总比你上街买那种塑料棍子玩好吧！”
甜甜一时没听准男生说什么，但她脑子一转就回过神来，当下脸色就挂下来了。那男生说的那种东西，书面语叫自慰器，没什么好见怪的，现在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但真要让人这么说出来，而且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站在女人的角度，不管她有没有做过这种无聊事，也不管她有没有这种业余爱好，都是很难接受的。因此，甜甜就冲那男生挥了挥手：“你滚，滚啊！”
男生愣了：“你怎么啦？生意不成仁义在嘛！”
甜甜一脸的不耐烦：“你滚不滚？你滚！”
男生一脸不高兴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很不死心地回头来看甜甜。甜甜怒气未消，又冲他狠狠地挥了几下手，那样子就像在赶一条癞皮狗。
男生走了，她也起身想走。刚挪两步，手机响了。
“嫂子吧？我那小保姆大概快到了。二十一二岁的样子，苗条型，一米六五左右，剪一个男式分头发型，穿一条格布连衣裙，拎一个半边白半边黄的小坤包，戴一副宽边墨镜，取不取下来不要紧，记住，她有两个酒窝，左边的深些，右边的浅些。”
别看戴正光平时有些迷糊，但是描绘起一个人的特征来，却是要领请楚，简单好辨，也许是公安局干长了练出来的一个本事。甜甜心里想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进来的每一个人。她的脑子里忽然涌上一股子类似于抓特务的庄严使命感。
格布连衣裙飘进来了。没错。苗条型，与自己差不多的身高，坤包是半黄半白的，没戴墨镜，也看不见她的酒窝，但她肯定，这绝对是她！尽管她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小保姆，倒像是个大家闺秀，最像是个电影明星，像极了年轻时的许晴。但她此时不会把她当许晴，她就把她当作戴正光家的小保姆盯着。
她从回廊上绕到门口，又像是刚从门口进来般跟到了小保姆的身后，就在离小保姆坐着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子坐下。就在她刚刚闪身而过的瞬间，她看清楚了，小保姆的脸上果然有一对很好看的酒窝，左边的深些，右边的浅些。
一切经过验证之后，他稳坐钓鱼台地要了一杯咖啡。
“你好，小姐。”
她看到了一位染了黄头发，右耳上戴着一个大耳环的“酷哥”正在同小保姆打招呼。
小保姆比先前的自己可是镇定多了，一看就知道她是个久经沙场的人。只见她笑笑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声：“你好。”
“酷哥”就在小保姆的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一个人吗？要不要找个人陪陪？”
“谢谢！”小保姆说，“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个人，是位太太。”
“啊！
是作另一种生意的？介绍人作美容、整形的？“酷哥”象是被扯着了另根神经更加来劲，他说，“那我可以当你的上线，当你的下线也行，只要你把客户介绍给我······”小保姆的脸上也掠过一丝快意，但只一忽儿，马上便换上了一脸的严肃，而且还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对不起，我什么生意也不做，我是在等人。”
“酷哥”很有礼貌地起身告辞，“对不起，打扰了。”
“没关系。”小保姆说着，从坤包里取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酷哥”，“谢谢你费心。”
“谢谢！”
“酷哥”已经转身朝自己走来。也许是经一堑长一智，也许是刚刚从小保姆那里学来了一招，甜甜的心只是略一怔，便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她看到小保姆正朝这边看着，便也落落大方地朝已经坐在自己身边的“酷哥”笑笑：
“你是这里陪客的？”
“不，我是这里的嗲地。”“酷哥”以笑作答。笑声是一种职业的真诚，没有丝毫对外行客人走眼的嘲笑与不敬，“小姐需要的话，我替小姐找一位。我们这里的靓仔很多，小姐喜欢什么条件的，告诉我，我叫几位过来让您挑挑。”
社会不知是进步还是倒退了，明明是当老鸨拉皮条的也叫得好听，什么妈咪、嗲地，也不分年龄的大小，自己不害臊，甜甜都替他们脸红。
甜甜扫了一眼小保姆，见她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心想，她是以等人为由婉拒了他，我总不能对他也说是在这里等一位太太吧？再说，我要是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里，不引起她怀疑才怪。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了。
她说：“就像你这样的吧。”
“oK！”“酷哥”打了一个响指，又问：“小姐是要‘坐台’的还是‘出钟’？”
一阵热流从腮帮窜上脑门，她赶紧端起咖啡品着，“不知这小费？”她在想着法儿拖延时间。
“酷哥”笑了：“小姐是第一次吧？”
甜甜点了点头。
“随意的，只要您玩得开心。”
“总有个参考价吧？”话一出口，甜甜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会冒出这么个名词来。
“酷哥”也乐了：“参考价？一般的陪从，三百两百吧，要是出钟，一千五到两千，不等，阔绰的给个三千五千的也有。说实在点，像小姐这么年轻漂亮，要是玩得开心，鸭们还可能倒贴的。至于我这里，在商言商，小姐请不要见笑，坐台的我收介绍费80，出钟的我收180，也算随行就市了。小姐，随便提醒您一句，你想要的话，最好是通过我们替您介绍的好，说职业一点，我们旗下的都是一些正规军，经过训练，定期体检；像那些——”他手一指，“那是游击队，价钱是便宜点，但是……”
甜甜越听越觉得不好意思，心里也越烦。她竟忘了自己要拖延时间的初衷，拉下脸打断对方的话：“先生，你是不是说的多了一点。”
对方一怔，但很快便恢复了职业的微笑：“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你不是这道中人，请原谅。不过，这不要紧，我们仍然可以合伙做另一种生意······“
“另一种生意？”甜甜有些不解。
“是的！”“酷哥”用另一种眼光从新地审读着甜甜。他说，“看得出，您是很有教养，很高素质的女性，你周围一定有不少的官婆富婆了······对不起，我又说走嘴了。准确地说吧，是有地位有钱的女人吧······”
“哪又怎么样？”
“哪你发财的时候到了！”“酷哥”卖弄了一个小小的关子，“你知道这些女人最缺的、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甜甜真的一下想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酷哥”很酷地一笑：“美丽，也就是漂亮！”
“哪又怎么样？”
“你把她介绍给我啊，我再把她介绍过去，你就是我的下线，上线也行······”
“上线、下线······”甜甜沉吟着，“你们是搞传销啊？”
“酷哥”又一次很酷地笑了笑：“对啊！传销美丽！只要你介绍一个，就能拿百分之十五的回扣，就是3万美金啊！”
甜甜听起来简直是在吹牛：“你这是什么美容，一人一次要20万美金？”这时，她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正朝戴正光家的保姆走过去。
“酷哥”很识趣地起身告辞，顺手递给甜甜一张名片：“那上面有我的电话，想通了打我手机。”
酷哥打开了对讲机，吆喝了两声，不一会，一个和他模样相近、打扮相同的酷仔便走了过来。
“酷哥”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不需要那种服务，但你需要一个人陪你做掩护。算我送你的，免费。”
甜甜虽然老大不好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的瞅了来人一眼，点了点头。
“祝你们玩得愉快。”酷哥故意说得很大声起身走了。
甜甜对来人说了声“你坐”，虽然眼睛还不敢完全离开酷仔的脸，但酷仔说了些什么、做了些啥，她却完全不在意。她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旁边那个桌子上。因为，在戴正光的小保姆的对面，正坐下了另外一位女人。
新来的女人甜甜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尽量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她听到小保姆叫“曾姨”，来人却很严肃地更正：“应该叫我周小姐。”啊！她想起来了，来人是一个叫周薇的女人。她听白崇林和戴正光都说过，详细地描绘过她，而且，白崇林还画过这人的头像，就是自己用小指在她眼角上添了一抹小红勾的那个。她的心一下崩紧了。她的两只耳朵简直就要竖起来。
她听到小保姆说：“我妈让我找你……”
“你妈不愿意见我了，哪我们的合作呢？”周薇的声音有些愠怒。
甜甜用眼角一扫，见小保姆正打开黄白相间的坤包，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周薇：“这是我妈让我交给你的，两百万美金，你收了。”
是银行支票！
甜甜回过神来，却觉得自己的下身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蠕动。原来是酷仔的手，正顺着自己的大腿往上摸。她气急地捉住那手使轻一甩：“干什么？”倏地站了起来。
酷仔被她异常地举动怔住了：“你……”
周薇和小保姆不约而同地往这边望了过来。好在她俩都不认识她。
甜甜的记者脑袋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由地趁势坐到酷仔的大腿上。尽管那感觉就像坐到一堆牛粪。
“我还当你不愿意呢。”酷仔笑了，得意地搂住她，两只手掌不歪不斜地贴到她胸前小山上。
“老实一点！”她在他的耳边警告着，两只胳膊暗暗用力把他的手撑开。
“你这……”
甜甜看到小保姆和周薇已经起身走开，自己也像挣脱毒蛇的纠缠那样，从酷仔的怀里摆脱开来。
“我这是不愿意！”
甜甜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决。她掏出了两张百元大钞，扔到酷仔的面前。当她看着他像一个叫化子一样地捡起那两张纸币的时候，她笑了。可是，当她走出王后咖啡语座的时候，她却又哭了。她只想快点回到家里洗个澡，然后狠狠地报复一下丈夫。至于戴正光请求的帮忙，任务是否完成，她才不管呢！不过，很快，当她坐上的士以后，她又很是得意起来，想想，还是满惊险、满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