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下午两点出来的，是脑瘤，脑子里有个肿瘤，指头大小。
所以，她不是因为前世记忆的冲击才头痛的，她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听完这个结果，林弥森久久不能回神，她前世也是差不多这个年龄归西的。
陈丛野虽然也很担忧，但他没有失去理智，只出了下神，胸腔窒息了几分钟，便问：“手术成功几率多少？”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割盲肠，何况她是在脑袋上开洞。
医生实话实讲：“三成。”
林弥森这时候说话了：“不做呢？能活多久？”她不介意发病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她只是还不能死，她的事业刚起来，她才刚开始挣钱，她还没挣够足够的钱给妹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不能。
她死了，妹妹怎么办？
她不能重蹈覆辙，再次丢下妹妹。
医生摇了摇头：“随时。”
随时……
听到这个答案，林弥森身子晃了一下，坐不稳。
陈丛野手伸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对医生郑重其事得说：“做，越快越好。”
医生起身：“好，我马上去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明天就开刀。”
林弥森心情跌到了谷底，但当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是妹妹时，她还是笑着接听了。
“姐姐，你去哪里了？”她一走，陈丛野也跟着不见，林弥子很恼火，但又不能明着发脾气，“你晚上来接我吗？”
林弥森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望出外面，楼下都是穿病号服的病人，有的有家人朋友陪伴，有的形单影只，孤零零的。
她也希望有人陪，但妹妹如果知道她有个随时都会死去的病，肯定会心脏病发。
所以，她不能说。
“不回去，可能要几天吧，”她回过身，陈丛野就站在她面前，她抬头与他对视，“姐姐要忙了，你记得按时吃饭吃药。”
挂了电话，她跟陈丛野说：“不要告诉我妹妹，”还有，“我又要跟你借钱了。”
手术费，八十万，还不含其他费用。
合同还没结束，她暂时拿不到报酬：“从我的工资里扣。”
陈丛野没有说话，他抬手，从她侧脸旁伸向后面，把窗户关了。吵杂声，戛然而止。
“还有吗？”他一夜没睡，头发没梳，有点乱，低着头看她，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紧蹙的眉宇，在下眼睑落了一层阴影，眼神比刚才疲倦，光消失了，暗沉失神。
好一张美人皮，伤神时，仿若整个世界都跟着失去了色彩与生机。
林弥森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好像她如果救不活了，他就会死似的。
她别开脸：“当然，如果我死了，钱自然还不了，”所以，她说，“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好，”他答应得很快，“不能反悔。”
都要死的人了，还反悔什么。
傍晚六点，医生才开完会，通知也下来了，手术时间是明早八点，时长暂定是十七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
晚餐后，林弥森在病房的洗手间里洗澡，陈丛野就站在门外，隔两分钟叫她一次。
不是叫弥森，也不是叫弥儿，是连名带姓得唤：“林弥森。”
她都一一应了。
林弥森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面临死亡时，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人会是他。
洗完，她穿了一身他给买的碎花连衣裙走出来，任由他牵着她的手，拉她坐到梳妆镜前，给她吹干头发。
轮到他洗澡的时候，他也是两分钟叫她一次。
两次，他就洗好出来了。
男人的头发短，不用怎么吹，但他还是要她帮他吹头发。
做完这一切，他领她上了天台。
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天台上有桌有椅，还有漂亮的、五颜六色的小灯泡，闪烁着，比天上星月耀眼。
白色桌布上，摆了一束红色玫瑰。
他送给她时，问：“知道红色玫瑰代表什么吗？”
林弥森不傻：“知道。”他对她提的要求就是今晚的时间都给他，配合他，只要令他满意，即便手术失败，他也答应会在生活上完全支助她妹妹。
哪怕知道这只是在冒险，但她别无选择。
她接过那束玫瑰花，火红的颜色，映得她两颊红粉菲菲。
抱着花，站在零星的光影里，陈丛野给她拍照，一张接一张，拍了许多。
最后，他两合照。
底片拍完，他拿走她手里的玫瑰花放回桌上，拉她坐进藤椅里，拥她入怀。
这一切都很自然，就像他们真的就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情侣一样。
林弥森手脚有点冷，他松开她，弯下腰脱了她的平底单鞋，把她一双脚放上面，脱下外套，给她盖住下半身，然后抱着她，掌心包住她的手。
暖了很多。
这股温暖既陌生又熟悉，是林弥森这辈子都没感受过的。
她头靠在他肩膀上，他身上是跟她一样的沐浴露香。
“有想问我的吗？”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轻轻的，听不出情绪，“我都回答你。”之前是怕把她吓跑，才不能坦白。
现在，他不怕了。
天台上微风习习，空气中有玫瑰花的气味。
林弥森其实没什么想问的，她现在只希望手术成功，只是，那不由她。
“我想问，”她说，“你是那个要拿我命的人吗？”
“嗯，”陈丛野没有否认。
林弥森笑了一下：“那你是那个让我逃命的人吗？”
他下巴轻轻摩挲她的额头：“嗯。”
然后她沉默。
他以为她又昏过去了，手去扶她的下巴：“弥儿。”
林弥森的脸被抬起来，二人四目相撞，她看到了他眼里映出的她自己的脸，很清晰。
这个角度，很适合接吻！
陈丛野手从她下巴抚过，捧住她的脸，手指探入她的头发里。
他眼神直白而炙热，喉咙发烫，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好听：“要接吻吗？”
林弥森：“……”
她能说不要吗？不要的话，他会不会反悔不照顾妹妹了？
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吻下来了。
温热的唇，印在她额头上。
手机铃声这时候响起。
林弥森推开他：“我，我电话响了。”
他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