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一早起来，发现窗外白茫茫一片，推开窗户一看，下雪了。
凛冽的空气夹杂着一阵刺骨的凉风扑面而来，苏悦忙将窗户关了。
这个天气，愈发不想出门了。
叹了口气，不出门不行啊，还得上课。
裴俨就跟动物一样，到了冬天开始猫冬，自从那天晚上回来之后，之后就一直在家里待着。
除了偶尔会去裴家老宅陪一陪裴老太太，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家里。
因为他在家，所以苏悦现在每天上下课都有人接送了。
倒是比之前方便了很多。
苏悦今天课很满，等她上完课再赶到大礼堂，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被拉着去化妆了。
七点开始的演出，这才五点半，礼堂是空的，后台却闹哄哄的。
这次的演出因为主要是给外国交流团的人看的，所以学校很重视。
不仅安排了主持人，辅导员和学生会的人都过来了。
只不过人一多就容易乱。
苏悦刚坐下准备化妆，就听到外面似乎是吵起来了。
“我怎么听着好像是沈向的声音？”还是之前那个给苏悦化妆的女生，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道。
苏悦比她的耳朵更灵敏，直接就听出来了是沈向不知道在跟人争执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沈向又是个很稳重的人，怎么会起争执？
两人都没心思化妆了，起身走到了外面。
“我们用了学校的资源，所以服从学校的安排，愿意为交流团进行表演，但这不代表你们学生会就可以对我们的表演进行指手画脚！”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表演现场不允许拍摄录像，你如果坚持要拍摄，那今天这演出，恐怕我们没办法出演。”
沈向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只不过因为屋子里吵闹，所以说话声音比往常要大了一些。
听起来就有些像是在吵架。
“沈向，你既然知道你们社团占用的是学校资源，有义务服从学校的安排，那就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跟我僵持。”
“拍摄录像不是为了我个人私欲，这是学校对外的重要宣传内容，你在这里阻拦，是想跟学校对着来吗？”
学生会的主席是大四的学长，看起来挺温和的，说的话却不那么好听。
只不过，他话虽不好听，说的却是事实。
拍摄录像如果真的是学校安排的，那沈向就没有什么理由阻止。
“社长，要不就让他们拍吧，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社团的一个成员过来小声道。
学生会在学校的权利很大，大家都不希望社团因为这件事跟学生会闹僵。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先前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几个社员都过来劝说沈向。
“凭什么？”
“学校让我们表演，我们不止答应了，还专程找了行业内的专业人士过来指导，没日没夜也没有个人生活地练习，凭什么明知道摄影录像会影响台上的演员，还不肯遵守这一点点要求？”
“都没去过戏院吗？人家说的很清楚，不允许拍照录像！为什么不允许？不仅仅是因为影响演员和其他观演人员，更因为这是在侵害艺术工作者的知识产权！”
小优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两袋盒饭，气的脸色通红，愤怒地瞪着那个学生会会长。
“小优，你别说了。”他们都要说服社长了，这小优怎么又来火上浇油，一会到底还上台不上台了？
“为什么要不说？管天管地难不成学生会还想管我说什么不成？”小优讽刺地看着那会长，将手里的盒饭往社员手上一塞，扒开其他几个人，直接站在了沈向旁边，一副丝毫不退让的模样。
学生会会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道：“这位同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拿用学校资源堆出来的东西跟学校讲侵权？如果不懂法的话，我劝这位学妹还是先去学一学基本的法律条文再来‘义正严词’。”
他说完，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同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明晃晃地在嘲笑小优。
“学校资源？”
“我印象中咱们昆曲社，除了用了学校的场地，像其他服化道这些东西，都是历代社员自己花钱定制的。”
“至于学校的场地，每个月的租金，难道学生会没有收到吗？”
其实学校会给社团承担部分开支，只不过昆曲社因为很难创收，所以学生会喜欢卡昆曲社的资金补贴，偏偏每个月社团还要向学生会支付租金，就很离谱。
“还是说，在你们学生会的眼里，社员定制的东西，在他一旦走出校门，离开校园，这些东西的所属权就归属于学校，而不是个人了？”
“难道你们拿到赠与书了？”
苏悦头微微歪着，一脸单纯好奇地表情看着那位学生会会长。
学生会会长的视线不由落在了她身上。
没有瑕疵的一张脸，漂亮的不像话，而那双带着好奇的眼眸，黑亮有神，如同黑夜里闪烁的星空，异常地吸引人。
镜片后的双眼闪了闪，唇角的笑意比起刚才更温和了些，“这位学妹是....？”
“昆曲社的社员，苏悦。”苏悦笑盈盈地自我介绍。
目光定定地落在学生会会长脸上，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那么厚脸皮地说昆曲社的东西都是学校的，就连他们的演出成果也是。
“学妹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改天我会让人将昆曲社的东西整理出来，然后亲自去获取赠与书。”
“只不过，赠与书先不谈，今天的摄影录像，恐怕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沈向说的，表情温和，语气强势。
偏偏沈向骨子里也是个强势的人，对上学生会会长完全不怵，眉目沉稳，只是不答应。
苏悦看了一眼那学生会会长，将小优拉到身边，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两句话，就见小优眼神瞬间亮了，用力点点头之后跑出了后台。
那边的学生会会长见长，还不用他说什么，后面就有个人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苏悦自然也看见了那边的小动作，心里笑了一下，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来。
事情僵持不下，但饭却不能不吃，特别是不能为了这种事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苏悦招呼昆曲社的社员和化妆师们过来吃饭。
大家刚开始还有些犹豫，见沈向面色如常地走过去拿了份盒饭之后就坐下开始吃，也就陆续不再管学生会的人，自去吃饭了。
因为要演出，大家忙了一整天，中午吃的东西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这会闻到饭香哪还管得了其他的，都开始闷头吃饭。
学生会成员看了一眼会长，这种氛围之下，比起刚才更让人不适。
刚才双方虽然是在对峙，闹得不太好看，但起码人家是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不像现在，别人根本不在意他们，把他们忽略了个彻底，这就很难受了。
有时候被人恨远不如被人忽略更让人难以忍受。
特别是学生会的人习惯了被人捧着，这么被忽略还是头一回。
而这种情形，很明显，是那个叫苏悦的女生引导的。
“你吃饭了吗？”学生会会长问身后的男生。
男生这会因为各种飘散的饭香，脑子反应有些慢，下意识点头之后也没有其他动作。
会长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说话语调更慢了，“正好我也没吃，不如你去买两份饭过来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嘛。
男生回过神，忙点头答应下来。
十五分钟后，苏悦和沈向他们基本上都已经吃完了。
那边的学生会会长却还在慢条斯理地挑拣菜色，一看就知道对于那位成员买回来的饭菜不怎么满意。
苏悦跟另外几个社员一起把屋子收拾好，又开了一点窗户，让气味散出去，那边学生会的人也吃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的门被人推开，又有人过来了。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率先走进来的是小优。
苏悦看着她的表情，忐忑不安，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跟在她后面进来的人苏悦不认识，年纪挺大了，看起来应该是学校的教授。
再后面是沈向的爷爷，沈教授。
既然沈教授来了，想必他应该会帮着沈向吧，小优为什么还那个表情？
没等她继续思索下去，后面又有人进来了。
这次进来的虽然也不是他们系的老师，但学校校长，她还是认识的。
苏悦不由蹙眉，校长来了，那这事儿倒不好说了，难怪小优那个表情。
率先进来的那位系主任笑看着屋子里的人，寒暄了两句，和善的模样好像对于之前双方发生的冲突一点不知情。
沈教授进来的时候也没有说话，只冲着苏悦笑了笑。
“都看着我们做什么，这演出只剩下一个多小时就该开始了，大家是不是该忙活起来了。”校长笑呵呵地道。
“对了，小沈跟小曾你们俩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其他人就在这里安心做准备工作。”
沈向跟学生会会长走了，校长又发了话，其他人也就只能该干嘛干嘛去了。
苏悦眯着眼看着校长离开的背影，有点担心沈向斗不过那个学生会会长。
“别担心，你们好好唱戏就行。”沈教授过来，拍了拍苏悦的胳膊，笑得很和蔼可亲。
沈教授脸上的表情坦然自若，似乎并不担心沈向，或许校长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不讲道理。
而此时礼堂旁边的办公室里，校长看着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孩子，满意地点着头。
“今天这件事儿，说起来是我这边没有跟你们交代清楚。”
“本来这样的交流活动，学校肯定是要做一些宣传工作的。只不过咱们的交流团那边，有一位学者比较有性格，看演出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闪来闪去的摄像机，所以呢，这次的演出，咱们就不按以前的流程走，不做摄影录像的工作了。”
“这也是给你们学生会减轻了工作。”
“时间不早了，小曾你平时忙的很，我也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校长挥了挥手，让学生会会长先出去。
学生会会长听了校长这番话，自然是点头答应。
只不过出了办公室的门，脸上的温和与笑容就落了下来。
冷笑一声后离开了礼堂。
而办公室内的沈向，同样也不那么好受。
校长虽然刚才是站在了他们这一边，但那不过是因为交流团里有人不喜欢学校那一套做派，不然校长真的会同意他的做法吗？
沈向心中讽刺不已，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小沈，我知道你心气高，平时对于社团也很认真，学习上更是没有落下，但你有没有想过，学校跟社团本就是一体的，而学生会，代表的就是学校。”
“如果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别人会对学生会怎么看？又会对我们京大怎么看？”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我们要以小见大，不要将心思执拗在不必要的地方。”
“有时候换个角度想一想，事情或许又会有值得惊喜的另外一面呢。”
校长说的苦口婆心，实则不过是在警告沈向以后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然他们昆曲社，只怕是岌岌可危。
沈向在面对学生会会长时，或许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沉稳。
但校长的一番话，却让他心底升起了一抹反抗与不满，只不过在看到校长那脸上带笑，眼中带着严肃的表情时，抿了抿唇，还是将心底的想法压了下去。
“我知道了，校长。”
“行，赶紧准备演出去吧，今天过来的交流团可不止有专门搞学术的，也有两位对艺术有一定鉴赏水平的，所以你们今天的表演，可千万别处什么篓子，不然丢的可不止是学校的脸面。”
校长在沈向出去之前还不忘敲打他一番。
沈向出了办公室，缓缓呼出一口气，心底冷笑一声，既然演出这么重要，但又为什么不给他们社团一点帮助？
明明以学校的资源与人脉，可以请到更好的专业老师，可学校什么都没有做，却在临到表演的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一阵冷风吹来，沈向脸冻得发白，这才抬脚去了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