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花了三天的时间把再生缘看完了。
心中感触颇多，一时心下来潮，就想做个问卷调查，看看大家更喜欢哪一种结局。
苏悦电脑都没有，对于这种办公软件的使用当然是一窍不通。
所以她拿着自己写好的问卷跑去问裴俨。
裴俨正打电话，脸上虽带着笑，但看起来却不太高兴的样子，见到苏悦过来，说了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坐吧。”
苏悦走过去坐下，“没打扰到你吧？”
裴俨扫她一眼，都坐下了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
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抬了抬下巴道：“什么东西？”
苏悦忙将东西递给他，“我想做个问卷调查，不过我不太会弄，您能教我一下吗？”
裴俨接过那几张纸，随手翻了翻，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觉得你能找到几个看过再生缘的？”
没看过这本书的来做这个调研显然没有必要。
但再生缘这本书并不火，更何况现在的人，没几个愿意静下心来看书的。
能找到十个人做问卷都不错了。
但是十个人的问卷，四个不同答案，显然没有意义。
“十四亿人，一百人总能找到的吧？”苏悦说的还挺自信。
她想着这里跟她上一世不一样，几乎人人都要念书，也都有机会念书，士子之风应该比她上一世还要更好一些，所以这一百人怎么都不难才对。
裴俨睨了他一眼，没有再解释，只把电脑拿了过来，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半个小时左右，一个问卷小程序就做好了。
“测试一下吧。”裴俨让她扫屏幕上的二维码。
苏悦拿了手机一扫，就看到自己列出来的问题和答案都有了。
而且裴俨还做了一个抽奖。
只要参与了问卷调查的，都可以进行抽奖。
当然，这个问卷调查为了得到的数据都是真实的，裴俨把问题多加了两个上去，如果回答错误，是不能参与抽奖的。
苏悦回答完前面的题目，在最后那个“如果是你，会更希望孟丽君的结局是哪一种”这个问题上停顿了下来。
像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很难选？”裴俨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
闻着鼻尖闯入的那一抹清冽的味道，苏悦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停顿，平时看起来不觉得特别宽阔的肩膀，此时却感觉那落下的阴影能将她完全覆盖。
看着那张比赵云还要好看的脸，苏悦又长又直的眼睫毛眨了眨，眼睛里闪过一抹莫名其妙的慌乱，心跳似乎也有些紊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咽了咽口水后道：“嗯，是有些难选。”
“为何？”裴俨退开身体，重新坐回旁边，一边的嘴角扬着，一副兴味十足的样子道。
苏悦暗暗松了口气，这才认真道：“如果按照世情常理来说，孟丽君合该与皇甫少华完成婚嫁，但就书中来说，皇甫少华几次三番不顾孟丽君所思所想，只一味想要拆穿孟丽君真实身份好喜结良缘，如此作为，实在不太讨喜。”
“而让孟丽君半推半就，干脆从了皇上，还能继续为国为民，多少又有些荒唐。皇帝乃九五之尊，孟丽君亦对皇帝并无男女之情，若真的入了后宫，到底能否再理朝政还另说，单说为君者，但凡明理一些，就不该抢夺臣妻，这不仅是要被后世所唾骂，更会伤了臣子的心。”
“再说第三个选项，让孟丽君干脆吐血身亡，就此一了百了，既不用担心皇帝的百般心思，也不用拆穿身份后，只能囿于后宅，成为一个只知道家长里短的无知妇人。可这样一来，惊才绝艳，少年三台宰辅的郦君玉就没有了，未免太过可惜。”
“至于第四种，干脆舍了朝堂与父母亲人、未婚夫，辞官归隐，再不理俗世尘埃的结局，似乎还不如第三种。”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才好了。”苏悦说着有些怅然。
她更能理解孟丽君当时的处境，毕竟自己是从一个差不多的时代过来的。
礼教森严，让女子从出生开始就是男性的从属，她们几乎没有自主的权利，除了用世俗所规定的那一套来束缚自己的言行，好像就没有别的出路可走。
而再生缘这本书中的女主角孟丽君，明明可以有机会比别的女性走得更高、更远，站的甚至比男性更高，又怎么会想再回到从前呢。
山顶的风景，毕竟是不一样的。
她不希望孟丽君成了整天柴米油盐的后宅妇人，同样不希望她入了后宫，成为因皇权妥协的“众人”，更不希望她年少殒命。
她还记得师父明明有喜欢的人，那人也心悦于她，但她却偏偏到了四十余岁也未曾成亲。
师父说，婚姻能带给人爱与责任，同时也能消磨人的棱角与热情。
她不希望自己因为那一份责任而活得处处小心，身心疲乏。
也不希望自己眼底的光，变的浑浊沉闷。
所以她其实受师父影响，对于婚姻是没有期待的，不然也不会到了快三十也没有成亲。
戏班里那些老师父就经常絮叨，说是班主把她给带坏了，带的离经叛道，不顾世俗。
可她看着戏班里的那些吵吵闹闹的夫妻，她觉得那不是自己想过的日子。
一个人的时候，天高海阔，两个人时，困于方寸。
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连她这样不怎么出色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她觉得孟丽君那样的女子，就更不应该“困于方寸”了。
裴俨看着苏悦的模样，没有说话，拿过电脑又开始啪啪啪敲着键盘。
不过一会，屏幕上出现一个新的二维码。
“再扫一下。”裴俨道。
脸上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容。
看着苏悦时，眉目温和又纵容。
苏悦面带疑惑，重新拿着手机扫了一下。
前面的题目都是一样的，只是翻到最后那个问题时，却见多了一个选项：【自立为帝】。
苏悦：“.......”这可能吗？
孟丽君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虽然贵为三台宰辅，但手上没有兵权，也没有领兵打仗过，这让她怎么自立为帝？
只不过苏悦想着想着，又觉得好像不是不可能。
只要两方逢迎，先是哄着皇甫少华心甘情愿为她成事，再在皇帝面前虚与委蛇，拿了太后及皇后做挡箭牌，稳住皇帝，再慢慢筹划，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况且朝中重臣除了与她有亲的几位，还有新科进士，皆是她的门生，想做什么岂不是更容易？
苏悦越想越觉得这个答案更加符合自己心中孟丽君的归属，不由咧嘴笑了起来，直接勾选了最后一个选项。
一旁的裴俨见她心中开怀了，便问道：“你打算怎么收集问卷的？”
“发到朋友圈？”苏悦试探着道。
她哪里知道有什么渠道可以收集，只是经常看到朋友圈有人发一些投票之类的连接，想着她应该也可以发吧。
裴俨拿过她的手机，打开微信通讯录，拉到最后，点了点那不到二十个好友的数字，“你确定？”
“我怎么才二十个好友？”苏悦惊讶道。
她的朋友这么少吗？
突然觉得有点受伤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让人去做，明天把结果给你。”裴俨就知道这丫头不靠谱，直接把这件事交代给了裴旸。
裴旸收到裴俨的邮件时，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点开一看，里面就是一个二维码，然后说了一句明天把结果整理好发给他，就完了。
等他扫描二维码进去，看着那奇奇怪怪的问题，特别是翻到最后一个时，更觉得离大谱，不知道他这位小叔又在玩什么把戏。
这种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调查问卷，到底是给谁做的？
裴旸可不觉得是裴俨要的。
“不会是苏悦那个小丫头吧？”那丫头好像会唱戏来着，这个什么再生缘，他记得是一本弹词小说，还有什么南缘北梦的说法，不算很出名，但在文学界的评价却还挺高。
这东西，太文艺，就很像是那个小姑娘会做的。
裴旸觉得自家小叔现在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就连这种事都要丢给自己来做。
他看起来那么像打杂的吗？
好歹也是个老总，去做这种事，多丢人！
裴旸抱怨归抱怨，还是找了特助过来去处理。
“对了，答完题可以抽奖，红包应该不会小，你可以让秘书室的人试试。”裴旸还不忘让自家人先占便宜。
特助微微一愣，拿着打印出来的二维码就走了。
他是有自己单独办公室的，出了裴旸的办公室之后也没回去，而是直接去了秘书室。
“大家有时间吗？帮忙填个问卷，可以抽奖！”
秘书室一共五个人，三位女士两位男士，这会都抬头看向特助。
靠近门边的秘书问，“这个应该不属于我们必须要做的工作范围吧？”
“这个只是帮忙，不属于工作。”特助笑道。
五个人面面相觑，有两个人当即就决定不填问卷。
不是他们不想看在特助的面子填一下，实在是很忙，而且朋友圈还有学校的家长群里，这种东西都太多了，他们烦不胜烦，不想在公司还要面对这个。
另外两个未婚的和年纪最大的那位秘书倒凑了过来，三人都拿手机扫了码。
看着上面的问题，一时有些呆愣，“特助，这什么问卷调查啊，怎么奇奇怪怪的？还有这孟丽君是谁？是小说里的人物吗？您什么时候也看小说了？”
年纪最大的那位女子跟另外两人不太一样，此时正低垂着头，认真答题。
听到那个女生问话，还不忘回答道：“这是清朝时期一位十几岁少女所写的弹词体小说《再生缘》，那孟丽君就是再生缘里的女主角。”
“这本书还是挺有意思的，你们有时间了倒是可以看一看。”
说完这会题目也答完了。
到了最后果然就看到提交之后有个抽奖的页面。
随手点了一下抽奖。
“叮，您的账户有1888元已到账，请查收。”
这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那年长的大姐慌忙打开微信钱包，果然就看到原本只有几十块钱的，现在居然多了一千多！
“特助，这哪来的大款，做个问卷居然给这么大红包！”大姐惊道。
这简直就跟得了一笔意外横财一样。
原本不打算做问卷的两人此时也不由凑了过来。
“真的是抽奖的红包吗？”
“对啊，我刚刚一抽完，就立马到账了！”
“我也要抽。”
剩下四人不由都开始填起问卷来。
只不过点了提交之后，却没看到抽奖页面。
“特助，这是为什么？怎么李姐能抽奖，我们就不能抽啊？”
不等特助回答，旁边那个女生就道：“因为咱们答题没答对，你返回去看看你的问卷结果就知道了。”
男子赶忙又去翻了一下，发现果然是因为答题错了。
他又厚着脸皮跑去问那位李姐，答案到底是什么，李姐把她写的跟男子说了，男子就准备再来一次。
“行了，一个人只能做一次，既然没机会抽奖了，那就是抽不了了。”说完特助收了二维码就走了。
等到了自己办公室后，偷偷摸摸拿出手机来，也扫了一遍。
只不过跟秘书室其他几人一样，也没出现抽奖页面。
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找了一个专门看书的群，将二维码发了进去。
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结果出来了，一共收到七十八份有效的问卷。
还有好几百份是答错题的。
裴俨将拿到的结果给了苏悦。
苏悦看着选第一个选项占了百分之四十有些目瞪口呆，“为什么会这样？”
裴俨在性别那一栏点了点。
还能是为什么，这七十八分有效问卷，有大半是男性，选第一个的自然多。
苏悦跟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泄了一口气，整个人有点颓丧，咕哝了一声“好吧”，然后就将问卷报告仍在了桌上，不想再看。
太糟心了。
“这就受不了了？”裴俨敲了下苏悦光溜溜的额头道。
“也没有，就是觉得好像做了无用功。”
她还不知道因为这份问卷裴俨花了多少钱，要是知道的话，估计更加心疼了。
虽然那钱堆裴俨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苏悦并不是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
特别是涉及到钱。
所以她虽然情绪不高，但还是问了一下裴俨抽奖花了多少钱。
裴俨随口说了个三位数，苏悦也没多想，直接就把钱转给了裴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