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并未直接拿纸笔，甚至都没打算用沙盒之类来习字。
他打算以空为纸，以指为笔，先凭空把第一个字的笔画练熟。
待虚写有感后再进行实写。
像小孩子那样一开始就在本子上乱写乱画的事情，他实在没脸去做。
美化之言，叫杜绝浪费。
露骨的话，这就是藏拙。
男人，有意无意的，都喜欢把自己不擅长不厉害的面隐藏起来。
当他凭空运指，准备写出第一笔时，他的脸色变了。
他的手指居然动不了！
无论他使多大劲儿，把神力和修为悉数填上去，甚至把触须等作弊手段都拿出来了，就是写不动！
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怎么会这样？！
他想到过初次写道文，可能会写得很难看，甚至大概率会写错，就是没想过写不了。
他懵了。
文字这玩意儿，怎么可能写不了呢？
第一世，老子汉字、英文字、法语字、泥猴字、世界语字，啥没写过？
咋到了这破世界，就写不动了呢？
这尼玛不科学！
好吧，煞笔才会在这样的世界讲科学。
他意识到，文道即便是入门，也绝非易事。
随后的语音试验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想把道文读出来，结果照样做不到。仿佛在他有那意图的瞬间，他的发音系统就突然停摆了。无论他怎么用力、用意、用神、用气……，动不了还是动不了。
他放弃了。
不是放弃文道，而是放弃用前世的经验去尝试写字。
摈除杂念，盘膝于地，垂帘凝神，开始回想典藏阁听到的那些“修行源说”。
“天文地武，互为依托，彼此成全。”
“习武者脚踏实地、手演诸法，习文者心寄苍穹、眼纳万物。”
“武者修力，文者修心。”
“武者依法修行，借器而施威。文士凭心而为，以文字显神奇。”
“习武始于练气，修文始于识字。”
“气生于天地，字生于大道。”
心寄苍穹，眼纳万物，凭心而为……始于识字……生于大道……？！
字生于大道！！！
“大道”，跟“道”是一个概念吗？
道有“大小”之分吗？
生字的道，是大道还是小道？
它是否就是文道？
咦，不对！
文字文字，这两个不是一家吗？
文即字，字即文！
文字是文，符道之中也有纹和文之分，符文也是文吧？
那是否可以从符道入手，来开启文道呢？
莫笑越想越兴奋，腾然起身，默想一个“文”字，然后唤醒了好久没用的洞察术。
他的洞察术能将万物符化，或者说它能洞察万物的符文表现形式。
它是否也能看穿道文的符文表现形式呢？
如果能，他就可以利用符术来书写道文，甚至以后还能驱使道文！
到时候，可就真的是“金口玉言，言出而法随”了！
当然，这也许是个漫长的过程。
可只要行得通，长又如何？
男人还怕长么？
在神奇的洞察术之下，“文”字竟然真的缓缓衍生出一串符纹来！
但这符纹的复杂程度，竟然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符纹都要高。
甚至比起他构建过符纹阵禁都要复杂！
而这还不是难点。
在他观察之下，他发现这些符纹竟然是一体的！
这意味着，他要写出这个“文”字，就得一气呵成，把这一大串又多又复杂的符纹毫无间断地“制作”成型。
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确实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神力和心境强大到可以瞬间左右一切的程度。
除了这种情况，即便他把符纹制作出来了，这些符纹也顺利地转化成了“文”字，他所需要的攻防意义却荡然无存。
无它，太慢了。
修士的攻防速度，基本上以微妙计算，哪有那么多时间供他磨叽？
磨叽的结果，就是死。
他第一世看过的玄幻文里倒是有修士凌空写字镇杀对手的，可都不是从符纹转化，而是直接写文的。
他记得小说里有一个名词，叫“符文术”。
如果这个叫法无误，符和文就并非一回事，只是可以合用而已。
可修行后，他只修过符纹术。
“符文术”这个叫法对么？
莫笑又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这一想便是大半天。
他并未想出任何明确的结果，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符纹是万事万物最基础的表现形式。
换个说法，世间一切，包括文字，皆可用符纹来表达。
这个想法对不对？
它是否可以反推？
这都不是靠思考可以确定的，需要他逐一去实证。
实证研究！
他苦笑不已。
绕了一大圈，居然又绕回到了科学上面。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令他战栗的预感：他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宗教的“神”之领域。
如果他的猜想是成立的，那他就可以利用符纹创造一切，包括生命体。
这不就是神么？
无所不能的神啊！
他那稳如老狗的心境，也因此而出现了不小的动荡。
此前他已成仙，在凡人眼里就已经是不得了的神仙。
可他自己清楚得很，距离宗教所说的神，他还差了不知道有多么遥远的距离。
别说造命，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造物，他都做不到。
利用物理化学等手段弄出东西，那不是造物，只是衍化而已。
真正无中生有的，那才叫造物。
造化造化，化只在其次，造才是真正的神之手段。
绝顶的丹道大师，可以利用药材炼制出所谓的神丹。
绝顶的器道大师，利用材料炼制出各种神奇的法宝。
阵禁符印咒五大奇术师，皆有各自的神奇表现。
可这些人的手段算造吗？
不算。
那依然是化。
因为他们终究都是有所利用的。哪怕是某些小说写的凭空炼丹，那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中生有，只是利用了无形能量而已。
真正的无中生有，太过不可思议。
远非现在的他所能真正想透彻的。
但并不能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从科学的角度讲，他若能凭心生符，再凭符化物，就可以算得上是无中生有。因为整个过程中，他并未凭借任何既存。
当然，也可以攻讦说：心也是既存！
把唯心和唯物综合起来的话，宗教里“无所不能”就真的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