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喀....”
骨裂之声又起。
但这一次却是悠长且轻微。
刘老倔缓缓向外轻拽着一支染血的箭支，生怕损伤那箭支分毫。
神情专注且谨慎。
额头上渗满了点点汗珠，他却恍若未觉。
终于。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一支完整的箭支从巨虎的右眸间尽数抽离，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而就在那箭支抽离的刹那。
巨虎那硕大的头颅，因失去了支撑，也骤然耷拉了下来。
刘老倔不语。
无声举起手中那染血的箭支，转身怒视陈族众人。
点点粘稠的血珠，自箭支坠落，滴在了刘老倔的额间，更显狰狞。
众人无声。面面相觑。
神色间的表情变幻，各有不同。
“唉！我们走！”
许久。
陈啸林满面羞容，重重的叹息一声，转身便向陈族众人走去。
陈康年面色赤红，双唇微启。
却终究未能说出什么，也尴尬转身，尾随陈啸林，向陈族众人走去。
“陈族长，不知十年之约...”
看着那欲要离去的陈啸林，刘崇山眉眼皆笑，朗声而吟。
陈啸林闻声止步。
却并未转过身来。
“陈族人都听着，今日过后，十年之内，若我族之人胆敢踏入刘族猎区半步，族规处置，绝不姑息！”
语落。
陈啸林率先举步，带领陈族众人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
浩浩荡荡，却尽皆闭口无声。
“哈...哈哈哈...”
待陈族之人离去，刘崇山负手而立，昂首狂笑，似要荡尽胸中积郁，更要笑出心中狂喜。
“苏瞎子行啊！哈哈...”
“也算刘族这些年没白养你....”
刘族众人志得意满，皆不吝的夸赞着苏皓的箭术。
只是这种夸赞，却令苏皓微微蹙眉。
那坚毅的脸庞上，更浮现了一抹厌恶。
“别在这放屁！刘族是怎么养的苏小子？你们自己做过什么，你们心中不清楚吗？”
苏皓不语。
但刘老倔却满心不忿。
大声打断了众人的声音，刘老倔依旧满面怒容。
“以后你们最好对苏小子尊重一些，别忘了今天是谁拯救了整个刘族。”
除了满面的愤怒。
再转头看向苏皓时，刘老倔的脸庞上，还有一抹愧然和担忧。
但除了刘老倔的子侄，谁又会把刘老倔的话放在心中。
只仅仅刹那，刘族众人又再次喧嚣了起来。
刘老倔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一片嘈杂声中。
“不是说每个猎虎之人，都会被奉若神明么？”
苏皓轻吟，一抹苦笑。
“或许那是对本就声名显赫之人而言吧！”
心中明白。
寄人篱下，刘族之人对自己的轻视早已根深蒂固。
纵今日之举为刘族换来了新生，却也无法改变他们对自己的态度。
一念至此，苏皓心中释然。
举步而起，苏皓缓步来到了刘崇山的身前。
“族长，我已完成了使命，希望您也要信守约定，让我带走这头虎躯。”
抬手指向了身侧不远处的牛车。
苏皓依旧神色谦然。
“唔...”
刘崇山闻声轻吟，脸庞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
“什么？苏瞎子要带走这头虎躯？”
相距近者，也听到了苏皓之言。
微微一怔之后，更是故意高声惊呼了起来。
“带走虎躯？那不可能...”
“是啊！这本就是刘族猎区内的东西，陈康年收获那么多猎物，陈族不也一样没有带走么？苏瞎子你是怎么想的？”
“呵呵...这张虎皮完好无损，价值足够整个刘族吃上许久了，怎么可能让你带走呢？”
众人闻声皆一脸不忿，匆匆围拢了上来。
苏皓闻声，神色间的厌恶更浓。
“这是族长与我的约定，希望族长能够履行。”
不去理会众人，苏皓面向刘崇山，微微昂首。
刘老倔闻声，也快步走到了刘崇山的近前。
“族长，是不是如苏小子所说，你们早就有约在先？”
凝眸看向刘崇山，刘老倔认真的追问着。
“唔....”
刘崇山不语，抬手轻轻揉搓着自己那肥厚的下巴，神色也微微有些尴尬了起来。
刘老倔见状，已然明白了一切。
显然。
正如苏皓所言，刘崇山与苏皓之间，必然有约在先。
“既然族长事先答应了苏小子，此时就应该履行承诺！”
刘老倔声音更高了一些，眸间也泛起了一抹微怒。
“唔...老倔，你先别说话，这事我来跟皓儿商量一下。”
抬手拨开刘老倔，刘崇山一脸堆笑的看向了苏皓。
“皓儿啊...你也算是我刘族的一份子，这虎躯留在刘族，和放在你那里也没什么区别嘛...况且这十几年...”
“即是约定，你我都应遵循！”
收留之恩，早已报尽。
苏皓皱眉，打断了刘崇山的托辞，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唔...”
刘崇山轻吟，眼神闪烁的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刘族众人。
“嗯？”
“这不可能，苏瞎子你死了这个心吧！”
“对！这老虎的尸身，我们不可能交给你！”
众人意会。
更见族长授意，皆声色激愤的吆喝了起来。
“皓儿...你看！众意难违啊！”
刘崇山摊手，神色间笑意又浓。
面对黑巾遮目的苏皓，刘崇山毫不掩饰自己的嘴脸。
这一切，刘老倔也尽皆看在了眼中。
神色间浮现一抹惋惜，也溢满了愤怒。
“无耻！”
“比起陈老狗他们，你们更让人恶心！我刘老倔就是死，也丢不起这个人！”
从来都是这个脾气。
即便面对刘族族长，即便日后会被冷落，刘老倔也没曾学会掩饰。
语落。
刘老倔横跨一步，走到了苏皓的面前。
伸手探入怀中，取出几枚用布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金币，不由分说的塞到了苏皓的怀中。
“苏小子，刘族不配与你同行！”
事已至此，刘老倔明白，刘族再也容不下苏皓了。
而苏皓也更未必会再留在刘族。
神色间的惋惜之色更浓。
但刘老倔还是微微咬牙“苏小子，你走吧...”
说完。
刘老倔转身，满目怜悯的看向了刘崇山。
“年纪大了，难道眼睛也不好使了么？你不会知道你今天的决定，会让刘族损失什么！”
目不能视，却箭出如神。
如果这些可以用听风辩位来解释的话，刘老倔自然不会觉得太过奇怪。
但一跃五丈，身如飘絮，却再难用常理解释。
刘老倔知道苏皓并不是传说中的仙人。
因为仙人可御风而行，凝指成剑。
仙人更不会像苏皓一般，为自己所喜之物，在此处耐心的与凡人争论。
因为在仙人的眼中，众生皆为蝼蚁，可一念生杀。
但刘老倔却早已明白，苏皓或已窥探到了仙人的奥秘。
失去苏皓。
刘族所损失的不仅仅是一个箭术通神的猎手。
更可能是一位仙人的庇护。
世世代代的庇护。
因为，传说中，仙人的生命悠长，可比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