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看着面前的蔡伦，眉头再次忍不住皱了起来，脸色依旧是格外阴沉，看着蔡伦那是半晌都没有说话。
她明白蔡伦的意思，也知道蔡伦的担心可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事情。
自从当年那董仲舒提出来了三纲与五常之后，这有些话语就变得不再是曾经的味道了。
只不过当年董仲舒虽然提出来了三纲，但这却也没有太过猛烈，夫为妻纲也不过是说妻子喜欢效仿自己的夫君罢了。
正如现在的邓绥，就是在极力效仿自己那已故的丈夫刘肇，希望带着大汉走得更加长远...
这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这些年因为外戚之事，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慢慢这个话语就和曾经的意思不再一样。
夫为妻纲变成了压制妻族的一种手段和接口，即便是皇庭之中也少不了要避免外戚做大的话语。
这些年邓绥也是极力压制邓氏，以免让他们邓家成为众矢之的。
而蔡伦刚刚所说的就是如此，若是平常百姓之家，这提出什么女诫也就罢了，最多不过就是妻子被丈夫压了下去罢了。
可若是在这个时候，在邓绥的身上，这种说辞再次出现。
那可就是要让邓绥还政了！
毕竟这天下就算是没有了太后执政，也是可以有“辅政大臣”这个位置的。
而如今的情况....以刘肇的能力和性格，若是当真有这个人可以当这个位置，恐怕也真的不需要邓绥现在各种抛头露面的。
所以邓绥不可能还政，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已故的丈夫，大汉的先帝！
蔡伦看着那沉默下去的邓绥，此时也是不再客气，继续朝着邓绥就说了下去。
“太后，臣听闻太后与那班昭也算是闺中密友，关系十分密切。
臣并没有打听太后私事的想法，也无意揣测什么，但是臣还是有必要提醒太后。
这位曹大家虽然张口闭口要教导天下女子做人道理，要恭顺谦卑，但是自己可不是一个恭顺谦卑之人。
当年曹大家还只是班家之女的时候，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上疏先帝，为自己的兄长请命还乡。
从而名声大噪！
这些年看似沉稳，但是其名声却是越发大了，借助进入东观的机会，更是相当跳脱。
那《汉书》写成了什么样子微臣不知道，但是这和那些名士之间的关系，相处的是非常融洽。
在这天下之中，那曹大家也是一等一的名士了。
而且....想来太后也很清楚，这位曹大家虽然在东观着书，可这心中可是从来没有放弃想要出人头地真正做出来点什么的想法。
如此一个心口不一之人，太后当真觉得她可以信任么？”
蔡伦说完之后就朝着那邓绥再次躬身行礼，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多说下去就真的是要惹人厌烦了。
而在蔡伦说完之后，那邓绥的脸色也是有些阴晴不定。
她如今终于明白了，刘肇在临终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蔡伦...是真敢开口啊！
而且这话说出来是一丁点颜面都没留下，哪怕是他明白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但就这些话，若是换做另一个心胸不是那么开阔的。
邓绥都觉得这家伙会将对方给活活气昏过去。
自己才力排众议，将那班昭保了下来，结果他这上来就将对方说得无可用之处，甚至是完全不可信任。
就这....邓绥还无法反驳！
不过邓绥作为班昭的弟子，也是自认为自己很了解班昭的，就这些事情嘛....
“本宫知道尚方令所言何意，而且...本宫觉得尚方令所言不错！”邓绥并没有反驳，甚至直接点头承认了这件事情，“但是尚方令也大可放心，本宫不是莽撞之人。
那惠班的确是心中有些小心思，但本宫要用的就是她的那些小心思。
或许惠班为人自私了些，但是她却是一个明白人。
惠班很清楚，有些机会她这一生或许就只有这么一次，若是本宫不给她机会，她恐怕这一辈子都只能在那东观以兄长之名着书了。
是本宫给了她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是本宫给了她一个让天下人看到她本事的机会。
因此，惠班纵然有些心思，但是也一定会对本宫忠心，最起码明面上会对本宫忠心，最起码在现在她明白，本宫和她才是唇齿之间！
而本宫现在急需惠班这种对政务精通之人，帮助本宫处理着朝中的政务，帮助本宫挣脱开这些政务的束缚。
才可以真正想办法立足于朝堂之上。
邓家虽然在这段时间大为崛起，可实力并没有多少，本宫也不敢做得太过于明显，到时候反倒是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
百来年了，这天下的世家豪族已经慢慢要凌驾于朝堂之上了，这股歪风邪气若是不能加以制止。
那么我大汉皇室将如何自处，难道非要国将不国了，在奢求他们明白反思么？
本宫不认为他们会反思自己，因此本宫还是觉得应该帮助他们想一想，冷静一下为好。
尚方令心思忠纯，是本宫身边的劝谏之人，也可以帮助本宫看着这皇宫内外的大小事情。
本宫感激尚方令所做的这一切。
但本宫也需要惠班这等人在本宫的身后，纵然她不会帮助本宫成为众矢之的，那本宫也需要她来帮助本宫处理政务。
希望尚方令能够理解本宫的苦楚....”
“太后...”蔡伦听到了这些话语之后，也是直接拜倒在了那邓绥的面前，“是臣思虑不周，还请太后降罪...”
“尚方令直言敢谏，这方是大丈夫所为，本宫如何会怪罪！”邓绥此时自然不会真的怪罪那蔡伦什么，反倒是直接指了指那蔡伦身后的佳肴酒肉。
“这饭菜都凉了，尚方令还是快些用餐吧！”
看着那终于开始大快朵颐的蔡伦，这邓绥的神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同时这邓绥的心中，也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丈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正邪之间，亦可量才而用。
正可用，邪亦可用，正邪之间亦可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