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色的一点东西旋即随风碎去，在他指尖之中化为曾经耀过的东西。
我看了看那几具仍存余温的尸身，将指尖的牡丹旋了旋，而后若有所思。
那波看着与神仙的那波好像也不是一种。
谢临歧的视线渐渐瞥向邈远的昆仑，眼睫簌簌颤动。“昆仑昨夜下了禁制，任何神仙也不再能进去。”
我顺着他的视线而望，听到一种隐逸的落寞，旋即想起他似乎曾经是昆仑的玉山神，不免有些复杂，淡淡无声地又攥紧了些许。
“辜沧澜昨夜就去找我，说了那些事情。是我大意……这些事情你本可以不必经历，有时看着你鲜活明朗之态，我总犹疑自己是在做梦。在雪域做了百年之久的梦仍然没有醒，我对你最后的记忆也只是止步于你死前的那个夜。天帝将我的部分记忆擒走了，唯独只给我留下了电光般短暂的温存时态。”
他似乎是恍惚的笑了一声，“记忆里越是甜美的时候，我就愈是惶恐——我自己也该知道，三年时间里待你温柔之时也并无多少。我与萧宜辩论那般久，吵得便是你要不要恢复记忆。可我后来想明白了，是我自己困囿前生的苦海，总不该替你做决定。”
那合掌的细腻手心渐渐冰凉了些，像握紧一尊佛像渐渐木讷木冷的手掌，我试着笨拙地将另一只手固执地覆上，妄想将那温度拉拢回来，听到那处时忽而生出一点彷徨无措。
“你害怕我恢复记忆么？”
谢临歧的眸神颤了颤，两泊犹存荧光的酣墨。
“怕，却又希望。我心神不定，便是由此。你这副活泼的样子太难得……纵是前世也并未露出过几次。所以他们很讨厌你这副姿态，更会想摧毁掉你……”
一时寂静无言。周侧只有隐隐约约从无量海那侧传来的翙翙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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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是很好。我犹犹豫豫地蹲着，指着前面那一坨已经快要生蛆的尸身，问：“我们要干嘛啊？”
谢临歧唇畔衔着笑，淡淡定定地扒个橙子抛给我后道：“等。”
但是好恶心诶。我悻悻地掰着橙瓣，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看谢临歧。
就在不久之后，隐约几道破空风声厉响，旋即谢临歧扒橙子的动作一滞，微笑道：“来了。”
我还在暗戳戳地妒忌谢临歧的直鼻足够盈光，听见他这话慢吞吞的转动身躯，诧异道：“哪呢？”
“你不是要等江宴么？”
微凉指尖猝然一弹，我吃痛地望着他。
我还没反应过味儿来，“可我昨夜去见了她啊……她明明在白玉城——”
流金蜜色的肌肤在葱茏丛间若隐若现。
等等——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饿了！
我双眼放光，自怀中抽出牡丹，直视最顶儿上的那瓣子。
镶密的流金梵文此刻仍在流转光辉，那点隐约透露着不详之色的黑血甚是畏避它，慢吞吞的将一点血液虚虚的贴服在瓣子之上。
我从袖摆之中摸出那个锁片，犹豫许久，见谢临歧含笑望我，方不确定地将那锁片一转，虚虚的一角径直刺入瓣子内。
却是枭。一身流丽的艳色飞扬衣裙犹如天际虹光，姣好如荷的面孔上生着几分不耐。
她身侧还跟着另一抹张扬的影子。幽黑怨毒的瞳子与娇溺的面孔更衬得两个极端反差，紫影如魔般支昂，强劲又修长的五根手指微微分开，抵在了她湛青华美的鬓边。
“一时大意——竟真叫你得了逞。不过以后不会了，你也没那个机会了。”
我泰然自若地将那浸染了江宴血液的锁片两指指尖斗翻迅速塞入袖中，而后才将牡丹翻了翻，见江宴面孔上浮现几缕骇意，笑的愈发温柔。
“真的吗？我不信。”
枭却是并未看我，冷冷将视线刺向谢临歧：“你守着她有什么好的？仙格被削不说，甚至沦落为魔！神仙之中属你天资最慧，心神最彻明无垢，可你偏偏为了那妖孽毕方舍了什么？你的前途！”
谢临歧仰面，风吹着他犹带清透神色的面庞，将他那平静但包含少年笑意的嗓音吹的如月如笙般梦幻。
“那你呢。蚩尤身死魂残，你不惜以代替帝俊沉睡的法子去救他，你为了他舍了什么？”
枭的美丽面孔有一瞬长久的震愕。仿佛那些如珠玉般清澈的字词刹那化为逼人的雪白电刃，直直的，从遥远庇护她的苍穹之间残忍地罚下，将那双只因他而波动的姣眸震上了几缕哀哀的神色，痛恨地颤着，许久才道：“那不一样……我爱他。”
谢临歧笑了一声，清澈眸底亦是那残忍雷电的复刻之模，“那我呢？我不爱她么？你们大可以冠冕堂皇地说爱，因为爱便要毁掉我所爱之人，不许我生出爱意——”
他周身隐约有翻滚魔气。
我担忧地望着他，轻轻扯了扯他宽大袖摆——
江宴眸底染上猩红的不甘之色，唇齿开裂：“贱人！谁允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夺走他的！”
我刹那将腕子一扭，牡丹瓣子遥遥正指江宴眉间，匆忙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将手从他掌间脱出，攥推入一条柔软邈妙的东西。
江宴的火光刹那逼来，我灵活翻身将牡丹抓紧避去，足尖轻点柔嫩枝桠，抿唇苍白地望向那侧。
谢临歧仍然是保持坐态，周身浓郁起来的魔气渐渐被另一种雪白净明的气息取代，掌心间飞扬的锦绣发带温柔缠撩上他五根分明美丽的手指，一霎间像主宰万物的神。
他唇角那点笑意清明。
“可我终究与你不一样——”
枭的眸不甘，缓缓举起手中黑弩。
“她在，她懂我的心意，我与她还有千千万万个未来，绝不会像你那般凄惨。”
一瞬。我以为我望见了记忆里那个模糊傲然的少年灿烂身影。
袖中冰冷的锁片飞扬出袖口，被我一只手轻巧拢住。
那上面犹存干涸血迹，可怕的惊心。
江宴眉宇之间的困惑轻易便被怒火覆盖，美丽面孔上满是怒气轩昂：“你这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