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会如此轻易便能杀开——
我身躯一折，刹那急速如电光般敛回耀目光辉，再在江宴刹那翻涌困惑的目光之中坦然飞速捡起鬼刀，将锋利的瓣子直直狠辣地在她那只如玉细长的手腕之上猛向下压。
活水已被逼散，自然要盛些别的东西。
鲜艳如蔷薇瓣的血珠刹那被一股莫名强力吸取，江宴脸色瞬然雪白如纸，面有狠毒不甘之色：“你这贱人！竟在这里等我！”
我轻快的将瓣子正扶好火速急急消失在苍茫雨幕中，将身上流转的淡淡鬼气改为悠悠宝悟洲佛气，梵花佛烟如晦，迷离万物。
为什么我动作这么快？
一道明敏诡裂的气息一直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城主府内荡漾。
那气息如佛圣，却带有丝丝缕缕的甘甜，仿若极乐池之水倾倒人间，半个城阙琉璃都焚上一种苍白的大圆满寂静。
我当即敛眸悄然穿过风雨，将半个身子精巧藏匿在夜色与建筑之间的暗影之中，只微微乍然露出头顶愈发饱满些的冠羽，等待那人的出现。
江宴先是惊愕，旋即困惑，再而是燃起滔天无穷烈火，嗓音靡丽犹如嘶哑充血：“好你个苏七！此仇不报，我非你阿姊！”
那火苗刹那被收回她袖间。
江宴却是没有走。
那双眸眼如玉，又像墨海。名贵骨伞被孤零零弃置于街头，多盏白灯皆无言欣赏。
她缓缓仰首，西方天际有半倾烈电迅速闪卷，曜耀来者身影——
那股使人心情逐渐平淡的梵檀气息渐渐消散。先是一阵泉击顽石之声，再然后是锦绣华灯的灯罩轻透声响，从拐角之处，风雨中央之处，渐渐行驶出一个苍白的人影。
他一头的雪发却是被正式拢起，梳成华美的冠。蝉翼青纱的袍子垂落至灯下，唯有秾丽不似僧佛的面孔淡漠如神，一只嶙峋修长的手正缓缓敲击木质扶手，以此回答江宴无声的愤怒。
见是周芙姿，江宴反而鄙夷一哂：“我当是谁……原是那个连我好妹妹都打不过的宝悟洲洲主。您觉得您不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苏七遁走之后，白玉城满是宝悟洲的气息？”
周芙姿盲瞳微颤，淡漠至极的轻轻扫向江宴，生如小瓷开片：“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帮谁与否，与你又有何关系？”
江宴眸底一抹痛楚怨恨滑去，面孔冷漠：“可你别忘了——”
“少拿那件事情威胁我。”周芙姿厌恶开口，青袍微荡，分雨不沾。“是您们欠苏七一个交代，不是我。你的身上还有那怨气的味道，萧宜未死，现在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的处境。”
这话似曾相识的厉害。
周芙姿的一指动作轻且不显，却是一道流光黯然飞过，直向我藏身之处飞来。
江宴恍若未见般，隔着雨幕淡淡的望着周芙姿。
“我？那魔头一日不醒，一日便有魂飞魄散的可能。能为那贱婢报仇的人又有几个？苏七实力不及我，谢临歧又被神仙缠身，人人不如我，人人杀不得我！”
周芙姿嗓音清冽，面容病态苍白至极，但也借着这种若有若无的病气，反而显得他更加的娇弱无害。
他淡淡的垂了垂鸦色长睫，在这座几近空寂的城内以梵音相道，声音锵然如玉。
“还有——我。你杀的那个姑娘，是我爱人的妹妹，亦是我，亦是宝悟洲的宝贝。”
这话我竟奇异的悟到了，光芒钻入我怀内，却是开始修复那只有一角的牡丹。
雨愈发的大，江宴困惑不解，声音迷茫：“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周芙姿无神瞳仁残忍浮现一抹血色，无情道：“为我的半个妹妹报仇。”
风雨大烈，光芒如日。
脱离了那处危险的地方，一直被忍耐的极好的疲倦疼痛接踵而来，纷纷吞噬掉我麻木疲惫的精神。
我的视线挪向逐渐扭曲撕裂的天穹。
方才他们说，萧宜重伤。
江宴既能来白玉城，那想必便是较为大的主战事已结束，我短促仓皇地吐出一口浊气，心情萧瑟。
那光芒渐渐修复好牡丹，忽而脱离飞至我耳畔，仍旧是周芙姿的声音：“他在等你。”
谁？
我心底有些不安，但还是起身离开。
奔至苍茫密林之时，那里已然是一片死寂。
残骸，白骨，若有若无的仙气与神兽气息黯淡，苍穹已经趋于平静。
仿佛没有大战，也没有任何的伤亡。
我取了的江宴的血如活水般流转于牡丹之内，被困于精致玲珑的小笼间汩汩流潺，将牡丹半壁染红。
我往前行去，血腥味极重，扑面而来好似炼狱。
只有几具残破的肉身犹在。衣角橙果被染的黯淡，粘腻的吸鼓了血液，反而沉重了起来。
前方有细微喘息之声，但不明朗。我狐疑地怀刀谨慎而行，却见前方一尊如玉身影，淡漠如天神。
他一只手旋起，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攥紧那烟灰色的衣领，银雪团袍外隐有几点梅滴，英气与淡淡笑意随之灰飞烟灭。
他声音清朗，指尖却猝然探入那人露出的纤细脖颈，轻而易举便穿刺其中，勾出一点粘腻如蜜丝的金线光辉。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活的太好，太肆无忌惮了？”
挺秀直鼻盈上浅露光辉，唇角却是冷淡而残忍的笑容。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谢临歧忽而转首，淡漠双瞳见我时刹那爆发出些许晶亮的光辉，唇边的笑意郁如春风，仿佛有鹤去蓬莱，万千锦绣光辉也远不如此刻他眼底的那点担忧。
我嚅动了干枯苍白的唇，渐渐委屈起来，一直不敢落下的泪刹那倾涌如雨珠，混合在雨珠之间，分不清谁是谁。
我小小声的叫着谢临歧，酸涩了鼻头，猛烈爆发来压抑许久的辛酸委屈甚至是难过此刻现行，哭成个撕心裂肺的状态，直直奔入他怀中。
他怀里有淡淡橙香，馥郁且温柔的微苦沉香香气，我环紧他清挺的腰身，哭的肆无忌惮。
谢临歧好像是想摸摸我的，但手上仍有血迹不住的下落，最终还是轻轻地将下颌顶在我发间，气息温柔，无奈又心疼：“……哭罢。这样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