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
谢临歧的眼睫鸦沉如光滑羽蝶弧弯的双翼，眸间不自觉带上一点亮光。
“我们先去接一个人——”
我后来才后知后觉，他那突然而绽宛若洗净铅华的莲的目光，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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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锦青色浓重的帷幕安静合掩，像一群苟延残喘的暮年之人佝着独有的浓青色，光亮投不出来，只能扯着幽长又沉重的影子凄凄晃晃，苍白纤弱的宛如将死之人梦中之浮木。
那道声音极其的沉稳，明明声线还略显青涩，但王戾的威严已然生起，只露出一个轮廓俊秀的侧脸影子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
旋即另一道带着漫不经心的声音插入，陡然打破少年沉思惆怅的梦境。
“什么枯不枯的，只要你答应了这件事，我们这群神仙便会为你铺路助你登基。”
那半开不合的风流高丽纸折扇，标志性的绝顶绣娘手工所熬的大红外袍，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散之态，尾调听起来忒欠揍。
那少年的身影微微僵住，小小眉心困锁，迎着密不透风的满室光亮显得破碎。
我仍旧蹲着。
我有时候就会疑惑，就会感慨，难道本吉祥物苏七，真的这辈子注定就是和周芙姿的城主府有一蹲之缘嘛？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的我已经不需要任何暗示，学会了自己动手选个绝妙的位置。
谢临歧好像是去找周芙姿了，我欣慰的拍了拍旁边的符鹤亭——
这位兄弟也是一回蹲二回熟嘛。
他依然丧着脸，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没关系，我也很丧。
许亦云的手指擘着柔软帷幕，轻轻拉开一角，露出里面那个身姿瘦清但仍旧挺拔的少年，露出他眉间的警惕不解，还有淡淡惆怅。
许亦云的眸光忽而淡淡掠过四周，若有所思的对着我与符鹤亭藏身之处缓缓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意味深长：“七七啊……”
他这一声唤的恍若招魂，刹那我浑身战栗到汗毛倒竖，幽幽的对上他的眸光。
他无声唇齿开合，道：又来了？
我微笑回他，来都来了，还不给我准备点土仪带走么？
他挑挑眉，不再说话，而是回首看向室内的那个人。
辜沧澜整个人的精气神淡了许多，这时的凡人身躯是少年姿态，正是最好的光景。细腻洁白的肌肤，虽处困境但不灭的一股倔强精神，眸也是没经历过太多风雨的干净透彻模样，清澈近乎可怕的可以倒映出整个世界。
他神情似有犹豫，“我不能登基。”
许亦云的眸光略带嘲讽的轻微掠过他颈间微露的琉璃小瓶，但那神色刹那便消失，又是一副懒洋洋的可信样子。
“你这又不是窃位，怕什么？太子痴呆年幼，前几月就已经薨逝，你最有竞争力的几个兄弟多半也是废了，仅有两个还算可以，但你那时已经有了神仙相助，还至于怕他们么？”
许亦云极其自信的微笑，用折扇掩去眸间得意的熠熠光彩。
这也导致了他并没有看见辜沧澜眼里的东西。
我挪了挪位置，老觉得倒挂在屋檐上还是不适应，索性匿了音借着隐身的劲儿轻灵跃进室内，靠近墙角的位置安下。
那少年眸底虽干净，但某些东西已经消散了。我后来才混沌想起他弄丢了什么，一份蓬勃生息的爱。
初次乍看是柔弱无能的噙住一片水润润，但只有在某些特定角度特殊光亮下才会卸下虚伪的一角，露出一双暗藏雪白野心的祸眸。那是喷薄愈发的野心，是某些事情时刻会提醒过去的倒刺，深郁疯狂痴迷的黑，裹在无害的白珠子内。
那根本不是一个懒散皇子，一个初逢人世十几载少年该有的眼神。
我刹那被这奇丽的反差骇住。身躯挺秀的少年，宛若新生之阳的精神气。但没有人知道，他从心里就开始堕黑腐败了，金玉窝囊的外表成功骗过了自以为是的神仙，在他，在他们的愚蠢认知之下，谁也不会知道他心底酝酿的风暴是足以摧毁整个不周山的。
……有意思，橘杳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放过辜沧澜的？
许亦云还在兀自劝说，带着诱惑的野心。“大好河山，你舍得让它沦为鞑虏铁蹄之下喂养那帮野蛮人的牛马吗？中原九州的这些地方总归需要一个人来连缀，成就千秋霸业。你甚至还可以恣意报复那些从幼年便欺辱你的、高高在上嘴脸的俶朝程氏。”
辜沧澜的眸懦弱的闪耀，像只害怕的小兽：“可、可你们不会平白无故的帮我的，对罢？”
我老感觉他下一刻装不下去便要大声的笑起来了。
许亦云面色稍霁，“没什么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条件。你登基之后，下令毁掉鬼域。”
言罢，他像是觉得不妥，微笑补道：“天下需要你这一个皇帝即可。不需要那群噙人血肉的怪胎们再助纣为虐了，你瞧瞧，这只是一个近乎玩笑的条件。”
辜沧澜看着许亦云，声线颤抖：“可、可鬼域已经存在三百多年了啊！如今俶朝四分，都想拉拢它作为后盾呢！”
一道淡淡橙香袭过。
我抬头一看，谢临歧的雪白衣角还沾带缕缕的草丝。
谢临歧挑挑眉，密音传我：“什么情况？”
我老实的微笑，“造反呗。”
不过辜沧澜既然能和在鬼域的何霁扯上复杂关系，想必萧宜之前必定也与他说了些什么的罢？
许亦云似乎有了怒气，但仍然试图平和道：“不过就是一群跳梁蝼蚁，何足畏惧？助你登基，许你长生仙名，这些是世人求也求不到的东西……”
辜沧澜忽然抬头。
他眼神里有种奇异的光，像是害怕又像狂热，颤抖的道：“可鬼域的人人人都能长生！何霁说过的，他们还有传说中最为神秘的仙人，我不过区区一介短命凡人，何来资格对抗？”
许亦云快要倦了。“哪有仙人？”
辜沧澜道：“那位仙人名唤苏七。”
看戏的我凌乱了一瞬，缓缓僵硬转首看向谢临歧。
我怎么越来越跟不上萧宜的话本纲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