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回头一看，竟是当初她见过一次的公社副主任张寒朝。
“张叔叔好。”小可乖乖叫人。
张寒朝慈和地朝她们笑，伸手摸了摸小可的辫子，还看了看她后脑勺：“头不疼了吧？”
小可笑笑：“谢谢张叔叔，我好了。”
张寒朝很喜欢小孩儿，关心了小可两句，就开始给孩子们讲面前这个庞然大物：“这是咱们国家研制生产的东方红54履带拖拉机，它的车长近4米，车款1.8米，高两米三……一头牛每天能耕两三亩地，你们知道它一天能耕多少地吗？”
张寒潮简单介绍了一下东方红54拖拉机的参数后，向孩子们提出了一个问题。
三个孩子哪里知道，不过，看张寒潮笑呵呵的，态度和蔼，活泼的大鹅率先开口：“我猜，我猜——十亩！对不对？”
她还没上学，对数字其实没什么概念，印象中，十就是很大很大的。
小可瞅了赵琮一眼。
赵琮微微蹙着眉头，沉吟片刻，伸出一只手掌。
小可嘿嘿一乐，替他报数：“我小姨猜50亩！……我就猜100亩好啦！”
她经历过网络时代的信息冲击，思维更开阔，给出的答案也更大胆。
张寒潮笑起来，朝着她比了个大拇指：“小可说的很好，她的答案最近接了。咱们这一台大铁牛啊，每天能耕8公顷。8公顷是多少呢？差不多是120亩……”
三个小孩儿都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满脸惊叹。
范明武笑呵呵地走过来：“张主任这是抓紧一切机会搞宣传啊。”
张寒潮和他握手，脸上的笑却有些无奈：“我懂什么宣传啊，不过是临时人手不够，抓了我暂管罢了。”
说了几句之后，小李过来寻人，张寒潮匆匆走了。
赵琮低声问：“方才那人是衙门里的？”
小可也压低声音：“公社副主任。”
赵琮来此数天，已经了解到一些名词：大队相当于里，公社则相当于乡。
公社副主任，基层胥吏耳。
张寒朝虽然走了，范明武还是和农机站的人打了招呼，让三个孩子爬上了东方红54链轨拖拉机。
站在高高的驾驶室里，视野一片开阔，旁边的拖拉机，还有拖拉机旁说话的人都变得小小的。
大鹅扶着方向盘，嘴角咧得大大的：“嘿，真带劲儿！我长大了要开拖拉机！”
小可笑笑，回头看赵琮，他嘴角紧抿，眼睛却格外黑格外亮。
她碰了碰赵琮的手，见他回眸，小可对他灿然一笑：“大鹅说她长大了开拖拉机，你呢？”
赵琮怕自己身份暴露，从不在生人面前说话的，反正十来岁的小姑娘都腼腆害羞，话少也没人说什么。
他盯着小丫头看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解这里的一切，想了解这些钢铁机关兽的关窍——刚才，那张主任说了，这些巨大的铁家伙能抵几十头牛，一天就能耕几十上百亩土地。
若是，他们也能有这种机关兽，岂不是让天下百姓俱欢颜？！
范明武买了拖拉机配件，就带着三个小孩儿离开农机站，去了邮电所，然后是供销社……
约莫大半个小时后，王绣和赵莉到供销社门口与他们会合，一行人两辆车，又一起返回了青山大队。
路上，王绣和范明武说起替岗的事。她已经与公社领导谈妥，儿子的工作给儿媳妇，因为派出所的工作不适合女同志，赵莉又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就把赵莉安排进大队小学当老师。
原来大队小学有三名教室，只有老校长是公办，另外两名都是民办老师，赵莉去了之后，就是唯二的公办老师之一。
听了这个结果之后，小可很高兴。
赵莉有了工作之后，每个月都有六十多块的工资不说，还有供应粮，布票油票肉票供应量都是走城镇计划，比农村社员高不少。
等他们回到家，小可又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因为有子女随母亲落户的规定，赵莉下乡后，户口是落在青山大队的农业户口，如今接替了吴禀仁的工作，户口、粮食关系都要迁到公社里，小可的户口也就可以随着赵莉转成城镇户口。以后，她们娘儿俩就都有城镇供应了。
另外，大队也有一份补贴，不分公办教师、民办教师，每人每年都有二百斤口粮。
也就是说，她们家的口粮够吃了，赵莉和王绣不用见天去生产队上工挣口粮了。
小可高兴地抱抱王绣和赵莉，真心地替她们高兴。
到了现代，大规模推广了农机和各种先进的技术，种地仍旧很辛苦。更何况70年代，种地是真的非常非常辛苦。
前段时间麦收，王绣和赵莉晒得脸上、脖子上脱了一层皮，胳膊和手背麦芒划了密密麻麻的血道子，两个人虽然没诉过一句苦，但晚上睡着之后，小可不止一次地听到两人哼唧，那是劳累之后浑身酸疼的厉害，不自觉发出来的。
她自知能力有限，管不了劳苦大众，但不忍心看着这两个人受累受苦。
小可举手建议：“奶奶也不用去上工了，我可以采蘑菇。”
被她这么一句话招的，王绣又红了眼眶。
两天后，赵莉去公社里办手续。
小可看着王绣拿出户口本给赵莉，转回头来，王绣悄悄抹了抹眼睛。
小可拉着她，又喊上赵琮一起，往后门外采蘑菇去了。
“奶，就在前头，我们就是在前头那片林子里采到的紫花脸儿。”小可的话音未落，王绣却已经跑了出去，那脚步轻盈敏捷的，一点儿不像五十多岁的样子。
这一次的紫花脸儿是王绣看见的，比第一次还多，他们拿来的两只篮子都装的满满登登，还余下一些，王绣摘了自己的草帽装了，也有一斤多。
采到了蘑菇，王绣那一点点伤感也丢开了，乐的开了花。
赵琮主动请缨，担任运输队员，把两篮子蘑菇送回家。
小可哪能让他一个人回去，再说，赵琮就是回去走不错，再出来也找不着地方了呀。
于是，小可决定与赵琮一起回家送趟蘑菇。
俩小的走了，王绣继续采蘑菇，她把蘑菇采了堆在一起，等小可他们回来装运。
低着头采蘑菇，走着走着，王绣就来到了赵琮掉下去的陷阱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