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餐食顾水云并没有动几口。
柏聿对她口味的了解，还不如湖居的几位后厨。
落实到柴米油盐上的事情，总是能让人清醒得像被抽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
她放下餐叉，缓缓说道：“从最开始，帮助我离开厉少承的身边，想让我生下孩子，你是真的顾及我的身体吗？”
“还是因为，我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姓厉，你就觉得掌握了一个砝码。”
柏聿心口一窒，“小云，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
柏聿闭上双眼，认命似地开口，“是……”
她何其聪明，只是因为知道厉少承挟持着他的孩子，所以就猜测当初的自己也抱有相同的想法。
她开口问了，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顾水云笑了一下，眼角却没有丝毫笑意，她快笑不出来了。
父权制的家族，对孩子似乎都有一种执念。
柏聿和厉少承似乎都觉得，握住了对方的孩子，就有了控制对方的武器。
实际上，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认识的时间连三天都未必有，只是因为身上有着自己的血，就格外重要。
这样的道理，荒唐又好像很合理。
但她相信，就算自己当初真的生下那个孩子，柏聿就此威胁厉少承，厉少承也未必买单。
他那个人，最讨厌被威胁。
“小云，你喜欢厉少承吗？”
顾水云被问得愣了下，没有直接地回答，只是含糊了一句，“或许吧。”
或许从她鼓起勇气，不想做厉少承的情妇开始。
又或许，是从他一次次救下自己开始。
她在厉少承身边，抵抗不了想要自由的心，却偶尔又觉得吃喝不愁的日子没有压力也挺好。
时间久了，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人很复杂，单纯不掺杂利益的感情发生在成年人的身上，是一种奢望。
她从不贪心。
柏聿低声念着，“小云。”
“你的生命里才出现了几个男人？就一定非他不可吗？”
顾水云一怔，“这和是谁没有关系，即便不是厉少承，也会有别人。”
“柏聿，你内心摇摆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她理解柏聿的纠结，理解他的做法，但这并不代表她赞同，不代表她不在意。
柏氏和她之间，无疑年少的柏聿，选择了前者。
当然这无可厚非，可这样的选择，不值得她再付出了。
柏聿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
他偏执地觉得，只要自己没有同意，他们的关系就永远不会结束。
顾水云追逐他的那些日子，就像一把锁，将他紧紧锁在那段过去。
他根本没法走出来。
顾水云说完，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落空了。那么多年的追逐，在此刻彻底放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回不去的不只是时间。
柏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下。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顾水云像触电般想要收回来，却被他反手更用力地攥住。
他很少在自己面前表现偏执的一面。
柏聿心中发苦，本能地想要贴近她，哪怕只是简单的掌心相对。
欲语泪先流。
原本以为只是书上一句夸张地描写罢了。
直到此刻，他咬紧牙关，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眉心，蹲在地上，想开口卑微祈求她别放弃自己，才真的意识到不敢开口，是害怕眼泪先一步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