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缓步向前，才走几步，躲过了耀眼的灯光，视线更加清晰了。
“嗯？”
金多明突然觉得臂弯一紧，衣袖被人攥住。
“带枪了吗？”
白燕婷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背景音乐中几乎要听不见。
“…带了。”
金多明立刻戒备，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老队友的警觉性，她还是相信的。
音乐已经放到高潮部分，但两人才刚刚走上台阶。
在观众席看来，两人只是微微停顿了片刻，以至稍稍错过了一段音乐。
台上的人眸光闪了闪，面带微笑的向前迎了几步。
感觉到臂弯里越来越紧绷的胳膊，金多明咬着嘴皮子小声问：“怎么了？”
闻言，白燕婷愣了下，“你看不出来？”
“什么我看不出来？”
金多明更懵，“看出来什么？”
环顾场内，连孙苗苗都没反应，还在那里拍手瞎乐。
思索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近前，但由于她怪异的举动，金多明没敢放手。
大家奇怪的看向舞台，三个人站一起是什么意思？
司仪额头见汗，什么情况？如果是父亲带人上台，他还可以说是舍不得女儿，这男人是谁？？？他再不开口就冷场了。
音乐突然急促了几段，白燕婷像被惊醒了一样，将手从老金的臂弯里抽了出来。
金多明：？？？
白燕婷以眼神示意：你先下去吧。
对方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放下手臂的瞬间拍了拍裤袋，以表示枪已就位。
司仪见状立刻激动的说起台词，但在她耳朵里却是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见。
“未婚的朋友们请注意啦！收获爱情和婚姻的捧花即将抛出！是哪位幸运儿能接到呢？！”
司仪情绪高昂的提高了音量，像是在提醒白燕婷，“现在！请新娘抛出捧花，传递幸福！”
话音刚落，白燕婷木然的转过身，若有所思的作势晃了晃手臂，将手里绿白相间的花束猛然后抛！
见到捧花的方向并不是朝着自己来的，周赛男顿觉不对劲。捧花的事情她们再三确认过，一定会抛到她所在的方向，可现在相反是什么意思？
哪里不太对劲。
饶是钟悠这种新成员，也发觉某些事情不太对劲了。
居然是他接到手捧花了！
大家哄闹一阵子，白燕婷借口换衣服奔向更衣室。
都到了。
“什么情况？”
金多明率先开口。
“台上的不是李一洲！”
不…不是李一洲？
那是谁？
孙苗苗cpu烧了。
“那是李征？”
“他不是…”
气氛凝固，落针可闻。
侧门处突然传来几下敲门声，“我能进来吗？”
白燕婷回过头去，李一洲赫然站在更衣室侧门！
电光火石之间，金多明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食指即将扣动扳机！
“停手！”
白燕婷突然出声。
“怎么？”
看着面前的人，一道光突然划过她的思绪！
我明白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思绪回笼，白燕婷慢慢走向李一洲，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李一洲眨眨眼，似乎没想到这个话题，但也回答道：“在你刚来临海市遇到抢劫的时候。”
听到他回答的如此干脆，金多明慢慢调低枪口，似乎松懈了些。
可白燕婷一反常态的严肃看着他，“那我问你，一开始，常恳为什么看到你就紧张？”
李一洲声音微低，“他做坏事看到我紧张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白燕婷向前一步，“如果说我对你最开始有李征的移情作用，那么很快爱上你也不稀奇。”
“可，你为什么能这么快和我进入热恋状态？”
李一洲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挂不住了，“喜欢就是喜欢，还分时间长短吗？你怎么了？”
“你以前没见过我吗？”
白燕婷的声音逐渐拔高了些。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孙苗苗一脸懵逼，不自主的向前几步，正要说话，却被白燕婷点名，“苗苗。”
“啊？”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白燕婷转过身来看着他，“你说李征这个人很奇怪。”
“每个人都有潜意识的固定习惯，而且一般成型就不会再变。”
“甚至能体现在上网痕迹中。”
孙苗苗愣愣的点头，“呃…是啊。”
“但你也和我说过，李征有时候会出现截然不同，甚至和原有习惯相反的潜意识行为，是吗？”
“…是。”
孙苗苗挠了挠头，“可能是他有精神分裂吧。”
“不，”白燕婷摇摇头，“也许不是精神分裂。”
“也许…”
“根本就是两个人！”
——————————
此言一出，房间里几人瞬间直觉寒毛倒竖。
两…两个人！？
最不可置信的就是金多明，他失语片刻，猛然看向李一洲，想问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孙苗苗研究网络潜意识痕迹的事情已经很久了。
难道，从那时起…
李一洲瞳孔骤缩，嗓子发紧，“你…你怎么…”
“刚刚我在台上看到了李征。”
白燕婷慢慢握紧拳头，“我发现老金他们居然都没有认出来。”
“而你…却对我的事情…适应的太快了。”
“一个基层的刑侦队长，女朋友从一个普通白领变成了领域上司…真的能那么快就接受吗？”
白燕婷紧盯着他，眼睛里已经能看得出怒火，“除非…你根本就认识我！”
出乎众人意料的，李一洲没有否认。
孙苗苗张大了嘴，直勾勾的看着他。
“说话！”
白燕婷此刻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你和李征的骗局，是怎么回事？！”
“今天这场婚礼！也是你的骗局吗？”
“你要把我骗去送给李征？为你的青云路添砖加瓦吗？！”
一叠声的质问让李一洲神色变了变，终于，他主动开口了，“不是骗局。”
“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低声道，“他跑去现场的事情我也是刚知道的。”
“本来想先来找你，但是…”
他摇摇头，“算了。”
“我真的没有要做伤害你的事。”
看着爱人一脸戒备的神情，他脸色苍白的晃了下，接着又咬牙稳住了身形。
“几年前，我接到上级命令，我偶尔会在他需要外出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充当他一阵子。”
“哦！！！难怪有时候你会突然蒙透盖脸，还不爱搭理人，我还以为你精神病犯了呢！”
孙苗苗恍然大悟，亏他以为是李征看不上他这个战斗菜鸡，不乐意搭理自己呢！原来竟然是换了芯子！
“那个时候我…我就喜欢你了。”
李一洲认真的看着她，“但你不知道我是我，根据规定，我也不能和你们多说话…”
“后来，上面突然说不用我再去了。”
他苦笑一声，“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直到这次见到你，我都以为只是遇到了和你长的一样的人，就像我和李征一样。”
金多明终于找回了声音，“那你之前和李征就认识？”
“不，”他摇头，“我们不认识，我只知道我们长的很像，但是几乎没交谈过。”
“我也是接到上级的命令，至于更多的，没人告诉过我，也不许多问。”
金多明摸了摸下巴，想到了许杰的军工生意和李征。
全国这么多人，难道再也找不到和李一洲两人相像的警察了吗？
为什么非得是李一洲？
金多明收起枪来，想道：因为他在临海。
许杰也是临海人。
长的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而且都是体制内警察队伍中的。
越像，就越不容易穿帮。
对于许杰和李征来说，这简直就是天降马甲。
李一洲又是个比较容易走在规矩框架之内的人。
只要有命令，肯定不会多问就去执行。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到现在都以为他真的是在掩护在海外‘执行任务’的李处长呢。
至于李征到底是因公务出海，还是接了死活不想让人知道，谁知道呢？
李一洲被拉去充稻草人，唬住的到底是‘海外的敌对势力’？还是国内其他军警高层？
金多明眼睛转了两圈，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他明白，白燕婷等人自然也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叹了口气，“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先看你表现吧。当作观察期。”
李一洲见她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心里的紧张也少了许多，身体一歪，砸在门框上。
“一洲？”
“李队？”
见他突然倒下，白燕婷立刻冲过去抱住他护住脑袋。
一摸，手上感到一阵湿滑温热…
血？
“怎么回事？他打你了？”
李一洲费力的点点头，“打了一架。他下死手，我也没留力。估计他也伤的不轻。”
钟悠终于跟上了大家的思路，挠了挠头，“啊？可是我们刚才看那个人挺正常的啊？”
孙苗苗翻了个白眼，这傻大个的情商是放屁的时候被蹦出去了吗？
现在这个情况，给师公下面子有啥好处？
好在周赛男及时救场，“可能是内伤。”
金多明道：“咱们就站在这里看吗？是不是应该先调人来抓人？”
李一洲小心的打量了下白燕婷的脸色，确认她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才有气无力道：“人我喊了，熊飞他们已经去了，特警也在往这边来，但是，你们能不能先给我打个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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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真的像周赛男所说的一样，李征受的是内伤，他除了站在舞台上享受完仪式之后，竟然没再折腾别的，销声匿迹了。
特警和刑警们找了整整两天，把当地的蛇头全都划拉了一遍，还是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李一洲在情况稳定了些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他正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发现新郎更衣室里悄无声响，便离开更衣间去看。
刚一出门，就看到迎面来的拳头。
两人一番搏斗后，他被突然从脑后打来的花瓶砸破了脑袋，昏死了过去。
可能当时时间紧迫，即将举行典礼，李征没有时间补刀。让他逃过了一劫。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
两人纠缠了那么久，最后居然惜败于一10元花瓶之上。
李一洲沉思片刻，低声道：“砸我的人并不是李征。”
白燕婷愣了下，“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李一洲点头，谨慎道：“虽然当时我的视线很模糊，但我确定……”
“砸我的人，就是逃跑的王秘书！”
这小子不是卷款跑到海外了吗？
金多明沉默片刻，“看来一开始说他逃跑的消息，就是一条计策。让所有人把重心都放在海外。”
“国内松了些，反而让李征松了口气。”
“两个人原来也有利益联系。”
到此，几人基本把这张关系网捋明白了。
许杰、许赢、许维、李征、安政宇，这些人之间肯定存在利益关系。
那么当时的贩卖人口，海赢地产是否也在其中掺和了一份呢？
金多明一拍大腿，“这下可扯出个大家伙来！”
“老子立功升职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他看向病床上躺着的李一洲，“这功劳我也算你一份，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带你走青云路！”
李一洲苦笑，“算了吧金处，我就一普通小警察，还是在我的一亩三分地呆着吧。池子太大，我这条小鱼游不明白。”
金多明揶揄道：“可别，您当‘李处’的时候，我还是您手下的兵呢！”
想到当年的事，李一洲脸上出现些许尴尬，“别说了，我现在想想都无地自容。”
床头的呼叫器突然响了起来，告知各个病房的患者家属立刻去护士站报患者的出入量。
白燕婷应了一声，拿着医院发的表格离开了房间。
见她出了门，金多明的笑容变得有些莫测，“不一定吧，‘李处’当年在管理层干部里，混的可是如鱼得水啊。”
李一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都是应命令要求作戏而已，当时也是心惊胆战。”
“好吧，”金多明起身，整理下腕表，“我也该出发了，大家昨天都走了，我再不回去，也要被人念了。”
打开房门，金多明在门口停滞片刻，嘴角微微扬起，缓缓侧过身来，如鹰一般犀利的眼光刺了过来，声音微沉，“我还有一个问题。”
李一洲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眼中却不见了之前的谦虚谨慎，眸色中尽是平静。
“真的是李征先下死手吗？”
沉默，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走廊里逐渐传来了脚步声，李一洲都没再出声。
白燕婷一进门就看到金多明堵着门，疑惑道：“你这是什么造型？”
金多明浅浅笑了下，“我先回去了。苗苗他们还等着我呢。”
“哦，那你飞行顺利。”
金多明目光似不经意般掠过病床，语调又变回了调笑，“你不用退群，我会告诉苗苗保留你在内部通讯软件里的账号，毕竟还是自己人！”
“我退役了，有些案件的资料不应该让我看到吧？”
“没问题。有的要是不能让你看，苗苗会自动屏蔽你的。”
金多明笑道：“还是留着吧。无论退役不退役，我们都是一个团队啊！”
“就算李征现在是个通缉犯，也不能否认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情谊。”
白燕婷点点头，“没错，而且我还可以偷窥赛男和苗苗的感情进展。”
就在金多明即将踏出房门的瞬间，李一洲突然开口了，“金处长。”
“哦？李队有话要说了？”
李一洲看着他，沉声道：“你们那边是不是有一位姓齐的局长？”
总找他们麻烦的齐村长？
金多明挑了挑眉，猜对了？
“是啊。”
“我记得当年，他偶尔会来基地找李征。”
“只是我那个时候不允许别人有太多交流，所以基本没见他。”
“但我记得他来过几次。”
这样的情报，够你闭嘴了吧？
没错，是他发现李征出现没报告。
是他带着孙苗苗招摇过市，让对方发现他们他们的婚期和地址。
也是他给李征留了空子让他混入现场，两人对决。
有了这一次的事情，李征在白燕婷心里肯定会彻底被打上个叉。
捣乱婚礼、打伤新郎。
再加上他之前的那些事，李一洲终于等到了个把李征在她心里彻底连根拔起的机会。
金多明暗暗点头，果然，能假扮高级督察几年都没被人发现的家伙，怎么会是个傻子？
你这家伙……
想到他的目的，金多明在心里又提出个疑问：白燕婷在临海附近受伤，来临海养伤。真的是个巧合吗？
李一洲，你当时真的没见过齐局长吗？
不过……
现在把他交出来，看来你是想用他来保住你的婚姻啊……
金多明想通了某些事，在眼神中和李一洲达成了某种共识，“很重要的情报，我记下了，我们会着重跟踪的。”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下面的事情我们会跟进的。”
“你们就好好享受蜜月期，过你们的小日子吧。”
白燕婷似乎在两人的对话和气氛里感觉到了什么，但明智的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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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多明站在楼外感受着明媚的阳光，心里暗笑，只要白燕婷的婚姻还稳定，那李一洲就是一条可控的情报线！
李一洲很精啊。
有些事情，只有李征和扮过他的李一洲知道。
如今李征彻底被军警列为危险人物。
想知道某些情报，就只能找他一个人了。
这样，他就不算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了。
谁也不敢随便将白燕婷从他身边抢走了。
好样的。
金多明突然笑了起来，谁说李一洲是个单纯善良、头脑简单的‘普通’刑侦队长？
当年去基地扮演李征的时候喜欢上了白燕婷，便想办法拆开她们。
再铺设一条长长的线，将这条大鱼笼进自己的网里来？
哈哈！不光抢走了别人的鱼，还扯碎了人家的网。
有意思，有意思。
金多明摸着下巴想道，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