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设备、技术换市场？”廖庭轩喃喃自语道。
杨墨点点头：“对！十亿人口的市场就在这儿，会有很多的跨国企业带着资金、设备、技术来这里淘金，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卑不亢，创造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只要能让他们赚到钱，有利可图，跟你在国际事务上强不强硬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杨墨这些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太大，廖庭轩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但多年的官场经验，已经让他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一些重要信息，他也同样能够感受到杨墨身上散发的拳拳赤子之心。
唐永平则不一样，以他现在所处的地位，无需关心国家政策层面的事，他眼里只有新安县的招商引资，如何借助外资让新安县飞速发展。
“杨总！你也非常看好新安县的招商引资吧？要不咱们还是先把机械厂项目签了吧？这样我们就可以进行前期的土地平整和水、电、路的基础设施建设……”唐永平见缝插针的问道。
杨墨却突然反问道：“唐书记，新安县去年一年的工农业生产总值是多少？”
“大概6000万左右。”唐永平面露尴尬之色，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杨墨呵呵笑道：“致远机械厂项目投产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产值应该就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后续还会有很多像致远这样的跨国企业进入新安，这些企业带来资金、技术，还有大量的就业机会和税收的同时，也会带来极大的能耗，你们的供电体系能不能承受还是个问题？”
唐永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朗都火电厂将会优先保障新安的工业用电，筹备中的新安县供电局会尽快着手进行供电线路改造，新安县火电厂项目也已经立项……”
杨墨前世曾经从资料中了解到：这时候特区电网仅拥有1座110千伏变电站、1条110千伏输电线路，线路残旧不堪，供电能力极低。
这样的供电能力连正大那样的饲料厂电力都很难保障，致远这样的大型机械公司，没有充足的电力供应保障，很难维持正常的生产运营。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唐书记！机械厂项目可以先签，不过关于基础设施的保障需要写进投资协议里。”
唐永平欣然允诺，一直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总投资上亿美元的机械厂项目如果顺利落地，唐永平很有可能和他现在的顶头上司地委书记许国民搭档，主政即将撤县建市的新安特区。
回到新安县招待所之后，杨墨又和廖庭轩单独聊了有一个多小时，没有人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密谈之后，廖庭轩整个人亢奋的不行，眼神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把自己关在招待所房间里，趴在案头写了一页。
第二天一早，心事重重的廖庭轩，就搭上飞往京城的班机……
整整十几页纸的谈判纪要，从冶金部、计经委一路被呈送到领导面前，争论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钢铁产业是我们的工业命脉，甚至是我们的立国之本！怎么能为了眼前的利益，把这样的命门握在外资企业手里……”
“致远说到底也是一家华人控股的企业，他们的股东杨墨和包先生一向对内地比较友好，致远只是想要决策权，企业不还是建在内地嘛！”
“这是我们招商引资的底线，不仅仅是钢铁企业，涉及国计民生的通信、电力、金融、石油化工领域都不能向外资完全开放！钢铁厂开了这个先例，再来一个“爱国商人”要求开放电力、通信基础设施，你放不放开？”
“我们的钢铁企业都还处于起步阶段，这时候引进一家拥有先进技术和设备的外资企业，我们这些刚刚蹒跚学步的企业，大多还是计划经济的生产管理模式，很难跟这些跨国企业同台竞争！”
“不下水永远都学不会游泳，有了强大的竞争对手带来的先进技术和管理模式，这对于整个钢铁行业的发展，都是利大于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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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辩论持续了很久，谁也无法说服谁！最终还是领导一锤定音，用他浓重的西川方言说道：“像致远这样的钢铁企业可以引进来，但是，部分重点行业，外资控股不得超过49%的规定不能变……”
廖庭轩回到新安县之后，并没有隐瞒，而是把上面反馈下来的意见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杨墨。
杨墨知道廖庭轩作为谈判小组组长，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心下也释然，毕竟这还是国门还未完全打开的1979年……
既然不能控股，杨墨也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构想：从打造一个长制程钢铁产业链，改为专做高端合金钢的特种钢材厂。
杨墨的心里有一个，和现在内地钢铁企业现状格格不入的梦想，他想打造一个从有色金属矿山，到高端特种合金钢材制备的全系列产业链。
可现在杨墨却不得不放弃，虽然心里有太多的不甘，他甚至可以听到梦想在心里坍塌的声音……
可这是杨墨的无奈之举，重资产、高能耗的钢铁产业链，如果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矿山收购、原材料储备、期货市场对冲杠杆、销售定价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但凡有一个环节失控，都足以让自己遭受灭顶之灾，甚至波及到整个致远集团。
很显然，拿不到控股权，一旦涉及到收购国外矿山、铁矿石期货市场对冲等重大决策时候，都会收到掣肘，甚至根本就没有决策权。
授意骆炳辉留下来跟着谈判小组，继续考察有合资意向的中型钢铁厂，杨墨和法务团队便率先返回香江。
从新安到香江的路上，杨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养神，林曦知道他心里的颓丧和挫折，便自作主张，直接去了纵横投资公司，准备接上郭可欣，一起出去散散心……
走进郭可欣办公室，郭可欣正端着咖啡杯浏览当天的报纸。
杨墨顺着郭可欣的视线，落到报纸上之后，无精打采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