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田呦呦为了避免见到她不想见的人，拉着姜书辞跑到校门口的胡记面馆吃面。
两碗冒着热气的牛肉拉面端上来，田呦呦却发呆了许久才回神。
她一只手抵在下巴，心不在焉的夹起一筷子面条看了两眼又放下。
“怎么了？没胃口吗？”
看出她情绪不高，姜书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辞辞，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真就像祁遇说的那样，贪吃还没脑子？”
这几天，她的脑子就像个旋转不停歇的陀螺，辗转反侧，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始终难以入眠。
祁遇说的话，她妈妈平日里数落她不如佟灿灿的话，都令她胸口郁结，堵得难受。
本来她心大，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受那些影响。
可现在不一样了，离高考没几天了，人人都有想考的大学，想去的地方，只有她一片迷茫。
“你别听祁遇瞎说，他那张嘴什么样你应该最了解啦！”
“我们呦呦人长得可爱，心地善良，怎么能是个笨蛋呢？”
田呦呦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不知道吧，佟灿灿已经被保送博恩大学舞蹈学院了，我却还在为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题苦恼。”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地落到面汤里，漾起小小的涟漪。
姜书辞赶紧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打我们家搬到跟佟灿灿家一个小区之后，我就总活在她的阴影之下，说讨厌她，其实也不算，我就是烦她那股臭嘚瑟的德行，每回拿了一个什么舞蹈比赛的奖杯就要在我妈面前显摆。”
两家就住同一栋楼，她们的妈妈又恰好是同一个单位的，平时就总爱拿自己的女儿出来比较。
论起特长优点，每回田呦呦的妈妈都败下阵，脸色难看的不行，回家就臭骂她一顿。
“人家灿灿今天又拿了舞蹈比赛第一名，你呢？”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你能不能给我争点气？”
“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去学钢琴，我还就不信了，我的女儿能比别人差？”
当时田呦呦的妈妈一咬牙一跺脚拿出自己的工资卡给她报了一个钢琴班。
每天风雨无阻的接送她去上钢琴课，势必一副要在佟灿灿妈妈面前昂首挺胸的架势。
听到这里，姜书辞眼前一亮：“你还会弹钢琴啊？”
田呦呦苦涩的笑了，她擤了一把鼻涕把纸巾随手丢在一边：“把我妈妈的工资卡花了大半，我也没学明白，那个钢琴老师说......我压根就不是学这块的料，还要我别再去上他的课拖后腿了。”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沉闷的下午，走廊尽头打下一抹血红的斜阳，她妈妈着急忙慌的骑着小电驴，穿着一条雪纺碎花连衣裙赶来接她的样子。
她冲到那个老师面前扬声质问：“我的孩子就算不是学钢琴的材料，你作为老师，也不应该对一个孩子说什么拖后腿的话！”
隔天那个老师就被她妈妈给投诉了，钢琴教室关闭整顿半个月，田呦呦再也没有被逼着去上过任何一个特长班。
“听你这么说，你妈妈还是很爱你的。”
田呦呦的表情幽怨，眉目间隐隐流转出淡淡的哀伤：“辞辞，你一定不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从小到大没让妈妈骄傲自豪过。
高中三年，被请家长的次数两只手都快满了。
每次被请家长，气氛就十分沉闷，似乎每一口吸进嘴里的空气都充斥着无形的重量。
头顶炙热的阳光把校门口的几个烫金大字照得闪闪发亮，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细碎的光影随风流动。
教室的某个座位前堆得比山还高的书本，还有，一瓶覆着冰霜的可乐和一盒薄荷糖。
“这个糖好像挺好吃的。”
时扬伸手就准备打那罐糖的主意，还没碰到，硬生生被一记冷眼给劝退。
“得，祁遇你看看，人家姜同学还没跟他在一起呢，就这样对我。”
时扬哭丧着脸，语调酸溜溜的响起。
祁遇跟听不见似的，理都没理他，专注于手机界面。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时扬一屁股做到他边上，伸长脖子凑过去。
“博恩大学工商管理招生简章......”
时扬盯着那几个醒目的标题念了出来，一惊一乍的拍打着祁遇的肩膀：“卧槽，你要考博恩啊？”
“嗯，我爸的生意基本都在那边，我去那边上大学，刚好也可以跟着一起学学怎么管理公司。”
祁遇点头，退出主屏幕熄了屏。
“你跟田呦呦厮杀这么多年，不打算跟她考同一所城市的学校？”
时扬都怀疑，这会儿正儿八经在看招生简章的人，到底是不是他那个熬夜打游戏，花钱大手大脚的败家子兄弟了。
“我干嘛跟她考同一所城市的学校啊！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烦都烦死了。”
田呦呦恰好走到教室门口，将祁遇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她先是一愣，紧接着眸光黯淡，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身后姜书辞上完洗手间回来见她还站在门口，觉得奇怪：“呦呦，怎么不进去啊？”
“没有，在等你一起进去。”
脸上没什么异样，心却渐渐往下沉，她笑得勉强，挽着姜书辞的胳膊往里走。
时扬没说话，祁遇有点尴尬的看向她。
姜书辞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满眼疑惑：“怎么了？”
田呦呦坐回座位，一阵沉默。
祁遇轻咳两声，酝酿了半天后，试探的开口询问：“那个......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
田呦呦拿起笔在空白的草稿纸上面漫不经心的算题。
“我说你烦，不是那个意思......”
祁遇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没想过一时嘴快，还被她听个正着。
“我知道，祝你顺利考上博恩。”
田呦呦难得没有骂他，没有踹他，表情淡漠，说的风轻云淡，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给他。
祁遇心里虚的紧：“要不，你打我两下？”
田呦呦笑了，腮帮子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犹如绽放的山茶花，她歪着脑袋将祁遇上下打量一遍：“祁遇，我为我之前跟你动过的手，骂过你的话道歉。”
她突如其来的道歉，令祁遇吓得忍不住往后退。
“贺霆彦，祁遇说呦呦什么坏话了？”
“说她烦人。”
贺霆彦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将那罐冰镇可乐递给她，倒是对前桌那两人的谈话没什么兴趣。
“什么？”
“祁遇，呦呦怎么就烦人了？”
姜书辞气不过，拍了一下桌子就站起来，随手抄起一本书就往祁遇身上砸过去。
祁遇懵了，捂着被砸到胳膊，委屈巴巴的看了看贺霆彦：“能不能管管你同桌？”
贺霆彦尾音勾着笑，声线清冽：“管不了，我怕她连我一起打。”
“时扬，你要救我！”
时扬撑着脑袋默默地转了个方向：“让你嘴贱，姜同学练过散打的，我哪儿敢跟她动手，我不要命了？”
先不说他打不打得过，光是贺霆彦都能弄死他吧？
眼看姜书辞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祁遇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在试图讲道理：“姜同学，冷静，你千万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