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们交易的方式,与郑清所想略有不同。
没有柜台,没有卖手或拍卖师,也没有叫卖声。
只有虚空中数十张座椅成环状排列,环形中央是一颗仿佛玉质的石球。传奇们的念头化出真身,落在座椅上,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遮掩自己的形象;而那颗玉质石球上面则布满了正五边形与正六边形,一黑一白,交错呈现,宛如一颗足球。
郑清神识稍微碰了一下一个白色六边形。
那白色六边形便放出一道虚影,投射在年轻传奇面前,影框里是一颗‘道种’的图样。说是图样,其实与郑清怀里的黑宝石近乎完全一样,触摸有质感,冰冰凉凉,宛如实物,甚至可以拿在手中把玩。
道种图样旁边,有一颗小巧的念头,再一触碰,里面便传出一道略显机械的声音‘求购道种,数量不限,价格面议’,郑清心念一转,顿时醒悟,倘若他想卖掉自己那两颗道种,只需把念头留在这白色六边形中便可。
他收起神识。
白色六边形的虚影便‘嗖’的一声缩回了玉质石球之中。而在这个过程中,石球一直在虚空中缓缓转动,没有丝毫停滞。
郑清再探出一丝神念碰了一下黑色的五边形。
同样有一道虚影投在了面前,影框里是一只色泽油亮的烤鸡,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郑清碰了一下烤鸡旁的小巧念头,里面同样有一句话‘歪脖小凤凰,圆脸胖头鸡,三昧真火炼,只卖有缘人’。
郑清收起神念,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那烤鸡,仔细打量半晌。
不是凤凰,也不是猫头鹰,挂在上面的那个东西,确凿无疑,就是普普通通的小烤鸡,步行街上十五个铜子儿一只的那种,不论鸡种,还是抹的油、上的香料,都是普普通通的俗物,即便他双眼灌满传奇魔力,也看不出它有什么资格进入传奇们的交易会。
或许这是某位传奇的恶趣味?
郑清不得而知。
但几次试探之后,他已经弄清楚了交易会的基本规则——白色六边形里是某位传奇‘想买’的东西,黑色五边形里是某位传奇‘想卖’的东西,理论上,这个球体上应该只有十二个黑五边形和二十个白六边形,但郑清简单算了算,他见到的黑白影框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三十二个,显然这个球也不能以常理论。
“——那是一只烤鸡吗?”
苏施君的声音在青玉王座间响起,有些诧异,显然她也看到了那只喷香的烤鸡:“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它特殊在什么地方?”
“我也没有看出来。”蒋玉也摇了摇头。
“——估摸是哪位大人物在开玩笑?”郑清猜测着,抬手戳了戳趴在自己脑袋上的花猫:“老黄,你怎么看?”
“趴着看。”
黄花狸懒洋洋的甩了一下尾巴,把年轻传奇不甚礼貌的手抽飞:“‘歪脖小凤凰,圆脸胖头鸡’谓之‘鸡缘’……这东西有点儿像你们在苹果阁里买的潘多拉盒子,买到手的有可能是潘多拉礼盒,也有可能是潘多拉魔盒……当然,这种地方,买到太倒霉的魔盒可能性不大,最多就是个‘潘多拉空盒’。”
它絮絮叨叨了半天。
郑清注意到小白猫的表情还是有点茫然。
于是主动出声询问:“——老黄,你说清楚些,什么是鸡缘?那只烤鸡怎么变成盒子的?我们买了这烤鸡需要把它拆开吗?它能吃吗?”
黄花狸伸长脖子,脑袋朝下看向年轻传奇,鼻尖几乎抵在他的额头了,表情诧异。
“——这都没听懂?”
话虽如此,猫儿却没遮掩,仔细解释道:“鸡缘就是机缘,那只烤鸡就是普通的烤鸡,不能让你增长寿元,也不能帮你纯炼法力,就是步行街上普普通通十五个铜子儿的烤鸡……批发价可能还能再便宜两个铜子儿……但你买了那只烤鸡,就跟卖烤鸡的传奇‘结缘’了……这个‘缘分’有好有坏,遇到好缘分,那个传奇一高兴,可能就会传你一道秘法,或者给你一个传奇魔法卷轴,又或者给你一粒‘道种’,万事皆有可能……缘分不妙,你买了祂的烤鸡,祂还要给你一个诅咒……当然,这么糟糕的卖家是很少见的,大部分时候,缘分未到,你买了烤鸡,就只是一只烤鸡,吃了也就没了……”
“听上去有点儿像赌石?”
郑清顿时来了几分兴趣,念头重新探向那只烤鸡:“那这烤鸡也是十五个铜子儿一只吗?”
“怎么可能!”
黄花狸一巴掌抽在郑清脑袋上,冷笑连连:“唐三藏去灵山取了真经,下山时都要给阿难‘人事’,你空口白话就想买走一位传奇的机缘?如果没猜错,那个传奇应该是想卖个‘道种’的价。”
“啊噢。”
郑清听闻需要一颗黑宝石,顿时少了几分兴趣,只是又瞅了瞅那只烤鸡,忽然开口问:“那我买了这只鸡,能送给其他人吗?”
“就一只鸡,你想送谁?”
黄花狸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旁边的小白猫与青狐狸也齐齐转头,看向了年轻传奇,郑清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觉得波塞咚应该喜欢吃烤鸡。”郑清脑筋转的飞快,眨眼就给出了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答案。
小白猫与狐狸又齐齐收回视线,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黄花狸颇感无趣的扯了扯耳朵。
“——你买来就是你的东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这年头,送机缘做礼物的又不在少数。”说到这里,它摇了摇头,显然有些鄙夷:“不过这种‘鸡缘’往往只会出现在大巫师们的交易会上……传奇们之间很少买卖鸡缘,而且便是买卖,也少有给自己找麻烦的,今天出现在这里,我猜应该是临时来参会了,或者干脆就像你一样,是个穷鬼……你如果想买来送人,倒是不需要担心买到恶缘。”
郑清很想说自己不是穷鬼。
但是摸了摸口袋里那两颗黑宝石,他不得不承认,相对于其他老资格的传奇们而言,他能够用来交易的传奇级别的东西确实不多。